梁曲的头,变得越来越痛,痛得快要站不稳了,她今天起床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头部,里面一抽一抽地在不断扯紧。
她望了望那对璧人,指甲戳进掌心里,头痛欲裂。
一局终了,卫小姐纤白的指一粒一粒数着棋盘的棋子,数完之后抬头嫣然一笑,“你赢了我一子半。”
那抹笑,动人心弦,可梁曲感觉到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卫小姐谦让。”梁池溪笑着回应。
“我可没有。”卫琬莹的笑更明媚,“不如我们……”
“再下一局。”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明明还是陌生人,却已然默契十足,话音一落,两人相视而笑。
梁曲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像是突然裂开了般,她的身子直直地往下掉,无处攀握,四周都是绝望。她突然就看不下去,觉得那种默契而美好的画面,像是生出刺来,直直地戳入她的眼内,疼痛难忍。
她生平第一次擅离职守,没有待在少爷的身旁,而是突然转身,飞一般地逃离那俪影双双的美好画面。
“梁少爷,她……”这突然的举动让卫琬莹有几分惊讶地望着梁池溪问道。
“抱歉,我这个丫鬟比较冒失。”梁池溪连眉眼都没抬,“她可能刚刚想起来,厨房的火还未熄。”
“噗嗤”一下,卫家小姐被逗得笑了,“你的丫鬟可真有趣。”
那笑声也长出刺来,梁曲像是在刺上赤足而奔一般,痛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
是,她忘记看火了,所以那火烧了起来,从里到外,将她自己烧个精光。
第7章(1)
梁池溪跟卫家小姐的这次相聚,应该算是愉悦的。
二姨娘跟卫夫人回来时,他们还在下棋,因为切磋棋艺而有了话可聊,一聊之下,发现对方都是爱书之人,这下子话题,可真不算少。
二姨娘和卫夫人交换了一记满意的眼神,觉得今天的事情,办得可真漂亮,每个人得每个人的满意,皆大欢喜。
梁池溪回竹苑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修长的指在眉宇间按了按,到底伤神了,疲倦来袭。
罢一走进庭院,就看见梁曲傻傻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蜷成小小的一团,脸蛋埋在膝上,静静地坐着,就连他回来了都无知无觉。
“曲儿,不要坐在地上,凉。”他温柔地开口说道。
那小人儿不动不语,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曲儿,起来。”梁池溪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像是被吓到般,抬起了头望着他,半晌,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是暗哑的:“少爷,你回来了。”
“嗯。”
“累吗?”
“还好。”他不累……她突然就泪流满面,哭得连声音都没有。
“曲儿,你怎么了?”他没有被吓到,只是蹲子在她身边轻轻地问道。
她脸蛋又埋入膝间,拚命地摇头,不说话。
“曲儿,你这样我会担心。”
她猛地抬起头,几滴泪珠儿甩到他的皮肤上,又冰又凉,“你还会担心我吗?少爷。”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加何从栖木苑回到竹苑的,似乎是看到熟悉的院子,双脚就失去了气力,直直地软在地面,坐到现在都无力起身。
“自然会。”
她哭出声音来,抽抽噎噎地连话都讲小令:“我……我……是个坏……丫头。”
“嗯?”他的尾音微微地提高。
“我居然……居然不想要你跟卫小姐在一起。”她说完就崩溃地大哭起来,“明明……明明……你们那么配……”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她的长发,“你总算开了点窍。”也不枉他近日来的伤神。
“少爷……怎么办……”她又伤心又难过,又心慌又自厌,“我不想你跟卫小姐在一起,我不要你跟她在一起。”
“嗯。”
“我看得出,她是喜欢你的,可是……可是……她不喜欢你不可以吗?为什么会喜欢……”
这问题问出来实在是太傻了,她的少爷那么美好,那么优秀,卫小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喜欢是再正常不过,不喜欢才奇怪吧。
“或者会,如果她没有芳心别许的情况下。”
呃?她噎得一口气哽在喉间,脸蛋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为她拍肩,感叹地摇头,“傻丫头,果然是个傻丫头。”
“少爷,你刚刚说什么?”她顾不上哭,顾不上喘气不均,急切地伸手去握他的手,
“你说卫小姐……”
“芳心别许。”他很好心地为她将话说完。
“怎么可能!”她的脸蛋立刻又气得发了红,“我家少爷这么完美,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的男人!”
“所以,你其实是希望她喜欢找吗?”他淡淡一句话,立刻止住了她的激动。
“没有!”
“乖。”他满意地再度模了模她的发,“起来吧,不要再坐在地上。”
现在不是夏季,是深秋,这地上的湿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前几日一直是雨天。
梁曲这次很听话地起身,真奇怪,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像突然来般又突然消失了,她像只小猫一样跟在少爷的身后往房间里走。
“少爷,你为什么说卫小姐芳心别许?她许给谁了?你怎么知道的?”
梁池溪伤脑筋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现在又好奇心大发。
他现在怀疑,宁飞楚说她出息了,她是真的出息了吗?
“少爷!”见少爷根本就不理她,梁曲不满地跺脚,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他停下脚步,朝她伸出手,“我累了。”
“我们快回房休息。”下一刻,她立即就忘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握住他的手掌,小心地扶着他往房里走。
梁曲拧来温热的帕子为少爷净手,梁池溪接过来,将帕子往她脸上一敷,“去换件衣裳。”
一身的树叶杂草,裙摆上还沾着草丛里未干的雨水,就这样还穿在身上,不知道去换换,身体再好也不是这般糟蹋的。
她抓下脸上的帕子,“少爷,我没事。”
“曲儿。”他轻柔的嗓音分外动听。
“好吧好吧。”她嘟了嘟嘴唇,往外间走去,“就会说我,也不瞧瞧自己,少爷的衣裳也该换了吧?这都在外面待了一天了。”脚步突然一顿,“想是栖木苑景好,佳人棋艺精湛得很吧?”
这家伙,梁池溪不由得失笑,这个时候还在记仇。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还不错,比起某人的屡教不善,卫小姐真可以称得上是个棋坛高手。”
那个某人直接恼怒地一摔帘子,走了!
不过要梁曲恼她的少爷,那也是不可能,很快她就换好衣裳,端着热茶走进来,“少爷先喝口茶暖一暖,晚饭一会就好。”
他们竹苑一直是单独的小厨房,采买烹煮都是独立的,这么多年下来,能留在梁池溪身边照顾饮食的,都是梁夫人一手挑选的可信之人,唯一的一次意外,是梁曲。
当年梁池溪的贴身小厮被人收买,在他的食物里面下了药,虽然最终被发现,可是小厮很快就饮毒自尽,无从查起。
梁夫人气急攻心病倒了,最后还是老夫人细挑的牙婆,由二姨娘出面挑人,梁池溪亲自选定,那个人,便是梁曲。
一晃十年过去,梁曲充分地证明了梁池溪这人的眼光,从来都没有错的,梁家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许谁都可能被收买,但梁曲是无法收买的。
“你也坐一会吧。”梁池溪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