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观定定看住他,哑声问:“止息散是皇上让我诈死时喝下的东西吗?”
齐穆韧为难地点了下头。
阿观揽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对不起,是我的错,那个时候,皇帝让我选择过的,我太固执了,我非要离开你,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没有、没有,错在我,不在你,如果没有我的于心不忍,如果没有何宛心,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你不要替我担罪过,错在我,责任由我来负,你不要哭,嬷嬷们说,生完孩子不能哭,以后眼睛会不好的。”
他急急把她抱到膝间,将她拥入怀里,长长的手臂将她裹出一片安全感觉,他企图用自己的体温逼退她的泪水。
“怎么办,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居然没把他照顾好……”
她怨死自己、恨死自己,如果可以重来一遍,她一定不要喝下那杯酒。
齐穆韧捧起她的脸,视线与她相对,柔声问:“是我的错,没把你们照顾好,但我不会放弃的,外公曾经说过,每个孩子生下来时资质都差不多,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成材、有的人不行,问题出在教育。
“就算儿子的头脑真的受到影响,我也会慢慢教导他、爱护他,把他雕琢成材,你呢?你愿意陪我一起努力吗?我们都别放弃他,好不好?”
阿观的感动快要溢出来了,他说的是“不放弃”、是“我也会慢慢教导他、爱护他,把他雕琢成材”,而不是说“凭我齐穆韧,难道不能护他一世”。
阿观抱紧他的腰,投进他怀里,尽避她不是小女人,可是伤心的时候也需要一根擎天大柱。
姜柏谨和齐穆笙站在房门口,看见这一幕,两人相视笑了。
他们离开屋子,齐穆笙问:“外公,我侄子会好起来吗?”
这次,齐穆笙没有叫他老头子,可姜柏谨居然也没有反对他的称呼。
“不知道,不过曾经有人研究过爱因斯坦的脑子,发觉即使那么聪明厉害的人,也不过用了百分之四的脑细胞,换句话说,咱们这群人大概连百分之一都没用上。”
“爱因斯坦是谁?”
“我们那个时代里,大家公认的天才。”
“脑细胞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生物学的范围,你有兴趣的话,外公找个时间好好教你。”
他自称外公,齐穆笙更讶异,难道他已经不怕皇帝找上他……算了,想那么多干么,想知道原委的话,再找个时间问问明白便是。
“意思是,就算侄儿的脑子坏掉一半,咱们再好好训练他另一半,也能够将他栽培成材?”
“理论上是的。”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齐穆笙笑出满脸狐狸。
齐穆韧领着阿观搬回京里,住进那个有现代化卫浴设备的大宅子。
宅子很大,大到没人性,但有两个相距不远的大院落,分别取名叫做“明月楼”、“清风苑”。
大批人马回来之后,两兄弟分别住进这两个院落,姜柏谨则是挑了离药圃比较近的“灵素阁”住进去。
他们没有带太多人,除六婢与赛燕、英姨、齐古、齐文、齐止外,其余的全留在庄园内。
晓初、晓阳的爹爹们因农畜管理得很不错,阿观聘他们当大管事,一起管理其他的几处庄园,于是庄园收入渐丰,佃户们日子过得好了,阿观每年年底也是口袋饱饱。
琉芳的哥哥和月季弟弟渐成大器,阿观让他们分别管理名下的铺子。
他们没有辜负主子期待,不但让每间铺子的生意兴盛起来,短短的两年内,还开了三、四家新店铺。
搬回京城住,就免不了听见许多和旧人相关的消息。
就像已经承袭爵位的齐穆风,办砸差事、被革了职位,从此只能领着王爷俸禄过日子,仕途上再不能更进一步,不过他性情宽厚,孙姨娘已死在牢中,而他还是想办法将齐穆平从牢中救出来,予以收留。
被贬为平民的大皇子虽收下齐穆笙的接济,却把钱全花在女人身上,家里生活都快过不下去了,他不思营生,依然在屋里与人颠鸾倒凤,过着风流日子。
上个月大皇子殁了,齐穆韧得到皇帝首肯,将大皇子妃和几个孩子接回京城,就近照顾。
二皇子却是混得有声有色,生意越做越大,俨然成为晋州最大的商户;叶茹秧没了娘家支持,加上宫里选秀添了新人,渐渐被皇上遗忘;四皇子眼见东宫太子无望,在一段酗酒的荒唐日子后,认分地开始为朝堂办事,只是那年程氏肚子里的孩子被他打掉之后,再也怀不上,他又纳了几名新宠,肚皮依然不见消息。
目前别说京里,就是全国,生意最好的铺子有三成以上都在齐穆笙的手里,他的敛财功力无人能与之匹敌,他成为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多少闺女想嫁给他,他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阿观这个嫂子对于他的婚事没少帮忙,可那人的眼光奇高,气得阿观几次嚷嚷,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甚至还做出结论——说不定他就是个同性恋。
齐穆韧对于当官超有能力,每回皇帝老爹交下来的任务他都能很快找到问题重点,一举打破。
他游走六部屡建奇功,同样的两年,齐穆笙让齐家成为全国首富,齐穆韧则又争回一个世袭的亲王头衔,在“礼亲王府”这牌匾挂上大门那天,鞭炮声足足响了一刻钟。
招摇啊,这个齐家实在招摇太过。
第六十三章小主子(2)
齐家事事如意,唯独齐穆韧的嫡长子齐止谦……
齐穆韧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真的从没有放弃过儿子。
他让众人分层负责,外公姜柏谨负责对他用药,英姨将他的三餐照顾得很好,绿苡、红霓一天要帮他按摩全身和手心、脚掌两回,那是齐止谦最享受的时光,一面做SPA一面听着她们唱小曲儿,偶尔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晓阳、晓初负责教他翻身、拱爬,负责鼓励他迈起小短腿,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阿观无意间说了句,“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之灵,是因为咱们有比其他动物更为精细的语言能力和文字。”
这几句话让齐穆韧订下新计划,他在屋里每个东西旁边贴上字条,于是屋子里里外外,全贴上字,月季得一天三遍抱着齐止谦指着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念,而赛燕得在齐文的照护下,抱他到屋外认识花草植物、自然动物。
齐穆笙看着有趣,也想参一脚。
他每天早晚拉着齐止谦的手脚做运动,将外公小时候教给自己的九九乘法表,一遍遍背给他听,他比较想拉自家的侄儿跟自己一起混商场。
齐穆韧也给儿子背东西,他背的是一篇篇的古文,在睡前抱着他,轻拍他的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着、来来回回背诵。
可是尽避如此,齐止谦的发育还是很慢,六个月大时仍然无法像普通孩子那样翻身,阿观心急,齐穆韧把她抱进怀里,说:“傻瓜,六个月学会翻身和十个月会翻身,对他的人生有差别吗?”
阿观当然明白没差别,可是她害怕儿子永远停在六个月再也不成长,发展迟缓的孩子她见过不少,那是父母亲心中无法消弭的疼痛。
终于,他在周岁时,会翻身了。
那天齐穆韧夸张地抱着儿子转圈圈说:“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天才。”
阿观真不晓得他打哪儿来的自信敢讲出这种话,不过他的乐观的确解开她心中无数隐忧。
直到一岁三个月,齐止谦才勉强能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