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规定,她非要与何宛心共事一夫,她可以退居二线,成为第二个夏灵芝。
她不想当柳氏,就把角色留给何宛心吧,柳氏想当齐穆韧的唯一,何宛心不也是。
反正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任谁也取代不了”、“走过千山万水,度过重重危难,他们依然要共度一生一世”、“芸芸众生中,他们只看得见彼此”,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这段伟大、曲折、感天泣地的爱情?
只要退居二线,日子一久,齐穆韧就会忘记她是谁,届时再计划未来的打算,成功率会大上几成吧。
好几天过去,她的脑子直到现在才出现一片清明,女人呐,总是要逼到墙角,才会发出反弹力气。
想明白了,阿观松口气。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以为是齐穆韧带何宛心来接她,没想到来接她的,竟是几个板着脸孔的宫廷侍卫,微蹙柳眉,隐约地,她感觉出事了……
御书房里透着一股压抑,偌大的华丽宫殿中越发死气沉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穿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寒着脸,坐在书案后面,静静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
阿观、齐穆韧、何宛心,三人并肩齐跪。
何宛心身子在颤抖,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从外头吹进来的凉风拂在她身上,她不禁打个寒颤。她知道有一道目光盯住自己,却不敢抬头,深怕眼睛泄漏太多秘密。
齐穆韧满脸肃然,无数个打算在心底盘桓。
皇贵妃没有中毒,错误未铸下,此事可大可小,只看皇上心底怎么打算,若皇上能看在自己立功的分上将此事掠过,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下宛心。
同样跪在地上的阿观,心底虽有几分惊疑,却没避开皇帝的视线,她坦然望向书桌后头的男人,心底暗暗想着:皇上与齐穆韧真的很像。
丙然孩子不能乱生,有胆和隔壁邻居搞在一起,就要有东窗事发的心理准备。抿嘴,这时候是不该笑的,所以她用力憋住,难怪大姜要隐姓埋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大概都活不长吧。
爆女清脆的嗓音还在叙述皇贵妃宫里发生的事。
“……那猫儿不过舌忝几下茶水,就口吐白沫,没有气了。”
“继续说。”
皇帝阴沉的嗓音加深了何宛心的恐惧,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另一名宫女接下话:“禀皇上,奴婢是在福安宫里专管织缝的,奴婢看见悄悄进入福安宫的女子背影,那名女子身形窈窕纤细,衣裳是锦云缎所制,而姑娘身上所穿的恰恰是锦云缎,奴婢才会指认姑娘,可奴婢看见王妃身上的衣服后……便不敢确定了。”
此刻,一名太监匆匆上前,手里拿着三匹布呈至御前,“禀皇上,奴才已将赐给德妃、敏妃、贤妃的锦云缎取来,三位娘娘都说,因为锦云缎难得,尚未裁制成衣。”
第四十四章休妻(2)
答案若揭,贡品六匹布,两匹穿在阿观、宛心身上,三匹还在,而皇贵妃没有道理害死自己的爱猫,所以凶手不是阿观就是宛心。
是皇贵妃自导自演,企图陷害齐穆韧?阿观摇头,她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够事先知道赏给齐穆韧的锦云缎已经制成衣裳,并且她们会在今天穿进宫里。
她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症,更没有失心疯,所以凶手只能是何宛心。
何宛心有没有杀人动机?当然有,那年是叶茹秧亲自挑起何御史的贪墨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这么做理所当然。
现在,就等着齐穆韧怎么接招,怎么为何宛心月兑罪了。
侧过头,阿观发现齐穆韧在看自己,怎么?他怀疑她?她又没有飞天扫帚或分身术,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皇贵妃的福安宫及福宁宫旁的亭子。
“皇上,不是民女,民女当时正和王爷在一起,王爷可以为民女作证。”何宛心急急为自己辩解。
“阿观,你呢,你在哪里?”皇帝拧眉问。
“王爷与臣妾在福宁宫旁的亭子谈了些话,王爷便命令臣妾在那里等着。”阿观据实以告。
“穆韧,你说,当时你和谁在一起?”皇帝问。
屋里一片静默,因为太安静,连呼吸声都扩大了好几倍似的,阿观回眼看向齐穆韧,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握住阿观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的掌间包裹伤口的棉布刮得她手心发疼。
是心疼吗?心疼深爱多年的女子,好不容易与他重圆梦想,却又做出不理智决定?
阿观理解,理解他的心疼。
“说,是谁?”皇帝怒斥,逼着他交出人。
齐穆韧铁了心,压抑道:“是宛心。”
轰!阿观的脑中一片空白,傻傻地,她将视线定在他的眼睛上,不敢置信他的回答。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阿观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一下撞得胸口发疼。
她怔怔地望住齐穆韧。
是他吗?这是她不由自主爱上、不由自主思念、不由自主盗用“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的男人?是他吗?是她以为可以安心留在这个陌生世代的理由?是他吗?是她说过千百次爱,仍然觉得不够的男人?
为保下何宛心,他选择舍弃她?谋害皇贵妃是什么罪名,他怎不明白?所以,他要她死?!
咬紧牙关,她是对的,为救下何宛心,他不介意对她残忍,月季琉芳被卖进青楼算什么,有需要,他连叶茹观的命也舍得交换的呀……那个时候真该逼大姜下赌注的,因为,她又是赢家。
愤怒油然而生,这个自私的男人,他只看重自己在乎的人,其他人的命便如蝼蚁,死一个、一百个,于他无差。
叶茹观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同他上过床的女人,柳氏、夏氏、陈氏、徐氏、方氏、文氏……以及一堆她来不及认识的女人,谁没跟他上过床,最终她们的下场他在意过吗、心疼过吗?
她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但他不允,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想抓住什么似的,施力过大、伤口裂开,鲜血透过棉布,带着腥味的湿润濡染上她的掌心,可是阿观感觉不到,她偏着头,盯住他,任由泪水盈眶、溢出,任由它们沿着脸颊一颗一颗成串淌下。
她眨也不肯眨一下眼睛,固执地瞪他。
“对不起。”他用唇语对她说。
对不起什么?有人对即将入热锅的鸡说对不起的吗?对不起,谁教你的肉太好吃、你的血太补,我无法不吃掉你。
她嘲讽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再缓缓张开,真是了不起,这时候居然还能想出笑话,还能用唇语回答他。
“没关系。”
没关系,这是他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权利在分岔口选择左转或向右走,他只是选择让她死、让何宛心活,选择用她的生命保住何宛心,选择把她对他的爱情一脚踹进地狱,选择作践她的尊严与未来,来成就他与何宛心。
没关系,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他有权利为心爱的女人自私,有权利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益的决定,有权利为未来的幸福牺牲一颗棋子。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啊,反正他选择放弃她之前,她不也决定放弃他了?以后路上相见便擦身而过,假装谁也不认识谁。
不……再也不会了,她不会与他擦身而过。
因为,接下来他面对的是何宛心的感激与全心全意,而她面对的是生死困境。
当人在生死攸关时刻,会想到什么?
上次在大姜的地下室,她想到的是那把刚烧好的茶壶,现在呢?失望?痛苦?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