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都是可怜人罢了,不管输或赢,在婚姻这条路上,没有多少女人能够顺心遂意。
“穆韧还交代你什么话吗?”皇太后转头问齐穆笙。
“有,二哥说,如今皇上龙体安康,皇子却频频在台面下搞小动作,兄弟之情越斗越坏,到最后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就怕日后……朝廷越来越混乱,结党结派,营私对立,皇上不如早做准备,免得日后干戈再起、民不聊生。”
皇太后心有同感,可不就是这样吗?
今日都能联合鞑靼人伤害自己的堂兄弟了,倘若他日,为求权位、联手外族,拱手让去齐焱大半江山,也不是不可能。是该早点做出决定了……
“你去过皇上那里吗?”
“已经去过,穆笙将二哥的奏章送往御前,想必皇上心底多少有定见。”
“嗯。”皇太后点头,拍拍他的手背说道:“穆笙,哀家知道你一心营商、无心仕途,但当今朝廷要找到像你们这样不存私心、不为权力所左右的臣子,已经太少,如果能够的话,留下来帮帮皇上吧。”
齐穆笙皱眉,他一心想,待皇帝立下东宫太子后,便辞官不管朝廷事,可皇女乃女乃这番话……
阿观鼓起腮帮子,人人求之不得的事,还要皇太后纡尊绦贵来求他?这人是怎样,真当以为自己比旁人了不起?
与皇太后相处多日,阿观已与老人家建立起祖孙感情,看不得老人求少年,她咬牙插嘴。
“三爷有没有想过,士农工商,士为首、商为未,商民若有苦处想求助朝廷,必得透过臣官,用大笔金钱贿赂。而为了将贿赂臣官的银子赚回来,势必要提高商品利润,导致百姓必须花费更多的银子,才能购得民生用品。
“长久下来,臣官贪污成性、吏治不清,万民皆贫,为生活得付出更多的劳力,才能勉强维生,在这种恶性循环下,试问三爷,齐焱王朝如何开创清明之世,如何令百姓丰衣足食?
“如今,恰恰是三爷有营商经验,才晓得生为商民有多少辛苦为难处,若三爷愿在朝为官、愿为商民喉舌,愿意为他们改善经商环境,暂且不说商民是否心存感激,光是货物畅通、造福百姓、增加朝廷税收……可知三爷一人之力,能够造福多少齐焱百姓?
“能力小者应为百十人造福,能力中者应为千百人造福,能力大者应为千万民众造福。难得三爷有一身本事,却只想在金银之间汲汲营营,只想为自己谋福,难道天底下皆贫,唯独三爷一人枕金寐银,三爷便会觉得惬意?”
语毕,阿观义愤填膺。
一篇铿锵有力的言论,让齐穆笙和皇太后都听得呆了,皇太后抿紧唇,谁说这丫头傻气?
第三十九章回家(1)
说好三个月内定返回京城,齐穆韧失约了,已经一百二十三天过去。
也想恼他、也想写封信好好责备他,只不过……哪舍得?
齐穆笙说了,小事被他处里成大事,本来只是军中有心人煽动,却越演越烈变成皇位之争,然后有人刺杀,再然后两军交战,这么多的事情要做,怎能不多给他一些时间。
阿观明白,就算自己不能成为他背后的助力,也别成为他的牵挂,所以忍着,假装不在意他的迟归。
只不过无人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扳起手指,一天、一天慢慢数。
王府里头大事底定,曹夫人重新接手中馈,正妃不在,二房没了人,而未娶妻妾的三房本来就只有齐穆笙,因此,最近他带着几个贴身小厮和婢女,搬到靠近制壶工厂附近的宅院里。
这个月他进宫了三四次,交给她一封齐穆韧的家书,信没有她写的那样花俏,只有淡淡两个字:安好。
这男人超不浪漫,不过……对一个上阵杀敌的男人要求浪漫?连她自己想起,都觉得好笑。
皇太后依然对她很好,也让她和齐穆笙、齐穆韧一样,喊她皇女乃女乃,于是在一个外公之外,她又多出一位长辈。
“这日,宝二爷从外头回来,发现屋里坐了个黛玉妹妹,他瞧着她的眉眼,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几天,她开始讲《红楼梦》,《红楼梦》很长,阿观想,待这故事说完,齐穆韧总该进宫接自己回家了吧。
皇太后听得兴致盎然,看着阿观认真的表情,她想起已经死去十多年的皇后,皇后和阿观一样,是个教人舒心的女子,那些年皇帝和她少年情深,日子过得和美惬意。
后来为拢络朝臣,一个接一个的女人被送进后宫,女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她总是宽恕,总说她们亦身不由己,这样的态度让那群女人越发嚣张,明里暗里踩她几脚。
她心苦,依然不肯反击,虽贵为皇后却处处吃亏,她一天比一天不快乐,她总是强颜欢笑,直至抑郁而终。
如果皇后还在,如果没有其他女人,如果看宾、宥家能由她一手带大,是不是会养出不同心性?这两个孩子都是有才有能的,可惜为争权夺利,变了。
能怨他们吗?
阿观说:改变人们性情的重大因素是环境,在充满爱中长大的孩子学不会憎恨,在被重视下长大的孩子懂得自重,在备受关心中长大的孩子拥有自尊。
所以叶茹秧和后宫嫔妃施于两兄弟的,是不是造成日后他们不顾手段、争取权位的原因?
“皇女乃女乃,我又来啦。”齐穆笙朝皇太后走来。
阿观听见齐穆笙的声音,连忙起身退让一旁。
“昨儿个听说你的壶厂大发利市,一把壶得千两才买得到手?”皇太后笑盈盈说。
“哪有,是二嫂做的壶才有那个身价,其他人做的能上看百两就不错了。”近来厂里有两、三名年轻人,手艺益发精进,肯吃苦、有上进心,他想让阿观培养他们来当接班人。
“普通百姓家里用的壶,一把壶二两银都是贵的,你还嫌百两不够多?人心不足蛇吞象呐。”皇太后让一旁的宫女扶起坐直身子。
“皇女乃女乃,商人重利,何况我卖的不是壶,是艺术品,是可以传家的艺术品。”齐穆笙走到阿观原先待的地方坐下,轻轻为皇太后捏腿。
“阿观,把你的道理同奸商说说,免得老太婆想要一把壶,却肉痛到舍不得出手。”皇太后开口说。
阿观站到前头,微笑道:“皇女乃女乃,这回阿观可要站在三爷那边。”
“怎么说?”
“当一个国家的民生足够富裕,才会发展出丰富的文化资产。倘若百姓皆贫,人人为三餐奔波劳顿,哪有余裕欣赏美的事物?于是歌舞、音乐、器皿,甚至是茶壶、字画,一些在多数百姓眼里感觉没有大用处的东西,就会失去发展空间。
“由此可知,三爷的壶厂恰恰是皇上民生财政的风向球,若三爷大发利市,便可以知道百姓丰衣足食、民生乐利,人人身上有余钱,可把玩一把上百两甚至上千两的壶,若三爷生意越做越差,甚至倒店关铺子,一叶知秋,皇上可以立即明白百姓的生活不好过,要在经济施政上头加把工夫。”
“皇女乃女乃听出来没,嫂子满口大道理,就是不说她站在孙子这边的真正原因。”齐穆笙笑觑她一眼。
“还有真正原因?”
“当然有,嫂子每季都要从制壶厂那里抽走两成利,而她自己亲做的壶更是抽到五成,那可是一大笔惊人的银子。”
“五成?阿观这么会赚钱?”
皇太后目光扫来,阿观满脸通红,齐穆笙自己市侩却硬要把她给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