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穆韧不说话,静静地望着柳氏,目光沉如黑水,深如古井,教人无法测知心意。
柳婉婷演了半天戏,却发现齐穆韧不为所动,只好吸吸鼻子把接下来的戏给吞进肚子,她心想,今日之事定不会善了,王爷正迷恋那个狐狸精呢,若给不出个好说法,怕是连自己都得被拖下水。
于是她走到王爷身前屈身一福,娓娓说道:“府中库房是妾身掌管的,如今发生这等事,责任难逃,何况那人在妾身送去的茶叶上动手脚,分明是想栽赃嫁祸,好教王爷质疑妾身的管事能力。
“因此今日之事,妾身再顾不得宽厚贤德,非得论出个子丑寅卯、是非对错,揪出那个躲在后头使坏的人,替王妃出口气,也替妾身自己争个公道。”
真是伶俐的一张嘴,几句话不但让自己月兑去嫌疑,还摇身一变成为无辜的受害者,一旁的夏氏抿抿唇,悄然一笑。
齐穆韧依然沉默,板着脸孔,定定望着柳氏,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没人应话,柳氏满眼尴尬,却不得不转身处理此事,她先对兰芳问话。
“兰芳,茶叶送进清风苑时,是谁接的手?”
“禀主子,茶叶是奴婢收下的。但送东西过来的人告诉奴婢这是王爷亲口要的,因此奴婢往明月楼送,却恰巧碰到从外头回来的王妃,王妃一听是贡茶,顺手就将茶叶给带走。这件事,晴芳、晓阳、晓初也是知道的。”
柳氏确定自己没吩咐,璃芳绝对不敢擅作主张,而兰芳不过是过手,也无嫌疑,所以……茶叶必定是在清风苑里出的问题。
她不介意一把火烧往清风苑,弄死两个叶茹观的身边人更好,但她望向王爷时,接到齐穆韧冷漠严厉的目光,心头陡然一震,欲出口的话连忙吞回来。
虽然她敢发誓自己没动手脚,但王爷可不认为,否则这场鲍案怎不在清风苑办,要往她跟前塞?
憎恨淌过,叶茹观想害她?没这么容易!不过是要找个替死鬼,有何困难?
柳氏屏气问道:“璃芳,你把那天送茶叶的过程说一遍。”
“禀主子,那日不是奴婢去送茶的。”她低头回话。
“为什么不是你,我分明把库房钥匙交给你,让你去取茶叶,你怎没亲自把茶送到清风苑?”柳氏怒斥。
“那日奴婢从库房里取出茶叶后便想往清风苑去,却碰上林婆子拿对牌来领东西,因为是大夫人那边的事儿,奴婢不敢大意,便立刻进屋回主子。
“可陈姨娘当时在主子屋里同主子说话,奴婢等半天,那婆子偏又催得紧。奴婢心想大夫人作寿,主子事前已经知道,东西惯例也无不允之理,便想领林婆子去库房取物,可是清风苑的茶叶没送过去,又唯恐怠慢了王妃。正苦恼时,幸而陈姨娘身边的丫头喜鹊等在门口,她见奴婢忙,好心替奴婢跑这一趟,奴婢道过谢,才把茶叶交给喜鹊的。”
事后,她把此事禀告主子,主子还扬眉笑道:爱送就让她送去,若是那边喝出问题,还怕没人担着。
那不过是句气话,主子气恼陈姨娘怀上孩子,便事事样样针对她,谁晓得,王妃真就喝出问题!
璃芳与主子心意相通,主子一问话,她便明白主子想把事儿推到陈姨娘头上,当下人的当然得要顺水推舟。
丙然,听完璃芳的回话,众人心里全想着:原来是陈氏动的手?
也是,虽然同样有身孕,但王爷自然更加看重王妃肚子里那个,怎么说,那位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可陈氏如今能够倚赖的只有王爷这棵大树照拂,若失去王爷的关照,还能不任由柳氏搓圆捏扁?
柳氏的手段毒辣,哪个侍妾没在背地里吃过苦头?
大家都心知肚明,陈氏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又或者生下孩子后,陈氏能不能活下来,都得照柳婉婷的心意行事。
为求自保,陈氏能不暗使手段?
若此行成功,不但弄掉王妃肚子里那个,又能让柳氏蒙上罪名,怀着孩子的她还怕日后地位不往上升上一级。
可惜啊,柳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能任由人朝自己头上泼脏水?
这下陈氏可悲惨啦,就算王爷看在她有孕分上饶过她一回,可柳氏能不惦记着今天之事,往后她还有安稳日子?
“来人,去把陈姨娘和喜鹊给“请”出来。”
第二十六章合卺酒之谜(1)
柳氏口气狠戾,眼中却透出两分喜色,想害她?叶茹观的功夫还得再练练。
陈氏红着两只眼睛,在内室,她已经把所有的话全听分明,她满心懊恼,为着不愿挪到景平居,她战战兢兢、生怕柳氏对自己下手,才会刻意跑到她面前求饶讨好。
恰巧见柳氏的心月复丫头忙得分不开身,才顺势让喜鹊帮上一把,想讨得柳氏欢心,哪里知道这就出事了。难道这是柳氏使的手段、设的坑?而自己啥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地跳进去?
几个婆子进内室,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将陈氏给架出去,众人见陈氏双目通红,认定那是心虚,未审已在心底替她定下罪名。
“陈妹妹,你有孕在身,还是坐着歇歇,可别又闹出什么动静,这三番两次请大夫的,外头的人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话呢。”柳氏语气刻薄,呕得陈氏语顿,泪水掉得凶。
婆子们将陈氏架到椅子上坐下,她又急又恼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喜鹊跪在地上,柳氏一个响亮巴掌砸过,喜鹊脸上瞬地肿起。
“说!谁让你在茶叶里下药的?”柳氏怒斥。
喜鹊一惊,吓得泪水直流,却也晓得这攸关生死,不能不好好回答。
“奴才没有,柳女乃女乃,奴才冤枉啊。”
“你这个狠心的小蹄子,连王妃都敢害了,敢担冤枉这两个字?”
“柳女乃女乃,奴才真的冤枉,奴才接了东西,就飞快前往清风苑交给兰芳姐姐,哪有时间动手脚,那天奴才回到景平居,柳女乃女乃还夸我手脚麻利,办事勤快的呀。”她一句句说得明白清晰。
“哼哼,意思是,我赖了你这个丫头不成?”柳氏向前两步,阴毒眼光落在喜鹊脸上,冷厉一笑,心想,我便是要赖了你,你能怎样?“看来,不打几个板子,怕是敲不开你这张硬嘴,来人!”
喜鹊心头狠狠一颤,柳氏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她连忙磕头:“奴婢不敢,可是、可是……”喜鹊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就要落实下罪名,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禀女乃女乃,那日奴婢送茶叶时,思棋姐姐过来同奴婢说了几句话,她听说我拿的是宫里的贡茶,好奇地打开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奴才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茶叶被动了手脚。”
喜鹊话说完,所有目光齐齐往徐氏身上射去。
思棋是徐氏身边的大丫头,更是她从徐家带来的陪嫁,乍听见喜鹊的指控,徐氏顿时脸色一白,她与思棋对望一眼,思棋郑重地摇了下头,主仆相处多年,这点默契还有。
别的不知道,思棋的禀性徐氏清楚得很,多嘴多言是有的,但要她下重手坑害别人,她还没那个胆子,否则那回……若非怕她胆小坏事,用得着自己出手?
徐氏努努嘴,思棋会意,一扑身、跪求到齐穆韧面前,连连磕头哭泣说:“王爷明鉴呐,奴婢冤枉,喜鹊在说谎,奴婢只不过上前询问一声,知道她要往清风苑办事去,哪里敢坏王妃的事,就赶紧退下,别说打开茶包,我连问都没敢多问一声,直到刚刚奴婢才晓得,喜鹊送的是贡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