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只有你来?你的朋友,还有他们的家人呢?对病人来说,疗养院就像第二个家一样,应该要慎重选择的,不是吗?”
江灿风突然坐了起来,神情黯淡的说:“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呃,我……”舒元蓁心想,糟糕,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看舒元蓁满脸歉意的模样,江灿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微笑说:“没关系,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刚才,我也害你很伤心。”
这么说,真是有难言之隐了。舒元蓁望着江灿风,那轻锁的眉宇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伤感和遗憾呢?
江灿风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和手掌,然后,伸手把舒元蓁也拉了起来;他们面对面站着,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说:
“虽然我很想对你说,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可是,这样讲真的很奇怪,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在疗养院里碰面。但我还是要说,跟你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得到了一些启发,谢谢你。”
“我刚才有说什么吗?”舒元蓁的脸又红了。
“你知道你有一个特质吗?你经常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影响了旁人,让他们顿时领悟——原来很多事可以朝着不同的方向去思考。”
“我有吗?”舒元蓁好讶异,从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
江灿风微笑不语,放开她的手,潇洒的转身走了。
舒元蓁目送他的背影缓缓离开草坪、步上道路,最后,消失在停车场。
她转过身,凝视着母亲始终如一的平静面容,心想,是的,她一定要坚强,不管母亲会不会“醒过来”,她都是她一辈子的责任,也是一辈子的依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一直守着母亲,她要把以前父母亲对她付出的爱,加倍报答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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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上,舒元蓁服侍母亲吃完早餐之后,拿起一个馒头走到窗边,边吃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母亲的病房在C栋五楼,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整个疗养中心的景观一览无遗。
这里总共有四栋大楼,呈ㄇ字形排列,中间有一大片宽广的草地和花园,只要天气不冷,有一点阳光,护士小姐们一定会把病患推出去做做日光浴。
此刻,太阳还在赖床,灰色的云朵也懒懒散散的相互依偎着,枝头树梢微微颤动,草坪上空无一人,花园里有只有几位老先生在做运动;而根据她的经验,这时候,外面的气温应该还很低,还是暂时待在室内比较好。
舒元蓁拿出她特地带来的一本小说,坐在床边,读给母亲听。
将近十点的时候,她阖上书,拿起外套,背上背包,对坐在床上不言不语的母亲说:“妈,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下星期六再来看你。”
像往常一样,她握握母亲的手,再给母亲一个拥抱之后,才转身走出病房。
漫步走到候车亭,专车还没有来,也没有其他乘客在等车,舒元蓁心想,今天怎么会这么冷清呢?难道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她往长椅上一坐,轻松的伸长双腿,把手藏在风衣口袋里,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为了让身体暖和一点,她站起来在原地跳动,长发随着跳跃的律动形成几弯优美的波浪。
忽然,她停了下来。她看见护理长和江灿风从A栋大门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个她从没见过的人,有二男二女,因为距离很远,看不清楚长相,只能隐约分辨出一对是年长的、一对是年轻的。
舒元蓁心想,难道,江灿风已经把“朋友的父亲”送来这里了吗?
她靠在梁柱边偷看,他们好像在跟护理长道别,又是鞠躬又是挥手的,接着,江灿风和另外四个人便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猜想,他们大概是要回去了,因为停车场就在候车亭旁边。
她看见其中那位年轻的小姐非常亲密的紧挽着江灿风的手,还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那会是他妹妹吗?还是……女朋友?
他们越走越近,舒元蓁发现那位小姐不仅长得漂亮,穿着打扮更是不同于一般人,看起来既华丽又高贵,但是,她跟江灿风长得一点也不像,反倒是走在旁边的年轻男子跟江灿风有七分神似。
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好急促,她按着胸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就算是女朋友又如何?自己跟江灿风又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因缘际会见了三次面,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她对自己说,没什么好怕的,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可是,当他们真的走过来,她却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只想拔腿逃命。但是,要逃哪里去呢?只要她一走出去,江灿风就会看见她了;情急之下,她只好把自己缩在长椅的最角落,又半低着头,假装闭目养神,还在心里默念:拜托,别发现我。
眼睛可以紧闭,耳朵却关不起来,她听见一阵大大小小的脚步声经过,还听到江灿风说了一句:“希望饶伯伯在这里,可以得到好一点的照顾。”
终于,脚步声越走越远,接着,她听见一辆车子发动的声音,车子开走了,又过了一会,周遭完全安静下来,她心想,应该都走了吧?
于是,她慢慢睁开眼睛,缓缓抬起头,结果,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因为,江灿风正斜倚在梁柱旁,以一种极其疑惑不解的表情凝望着她。
“呃,你……”舒元蓁的脸不由自主的胀红了,因为惊吓过度,也因为心虚。
“你好。”江灿风对她点了点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结结巴巴的。
“那你呢?”他反问。
“我?我……在等专车啊。”
“这么早?专车不是下午四点才会来吗?”
“喔,那是下午班,早上有一班十点的。”
“是吗?可是,这里好像有一张公告。”他指了指梁柱侧面的小鲍布栏。
“什么公告?”她赶紧靠过去看,只见上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
本日(十一月二日)上午十点开往市区的专车因故取消,下午四点的班次正常行驶,不便之处,敬请原谅。
慈佑疗养中心行政组敬启
“怎么会这样。”舒元蓁苦着一张脸,心想,难怪候车亭空荡荡的,真是的,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如果早注意到,现在也不用这么糗了。
“怎么办,要等到四点吗?还是要跟我一起回去?”江灿风问。
“不……不用了,我等四点的专车就好。”舒元蓁红着脸摇头拒绝。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来不是。”江灿风叹了一口气。
“啊?”舒元蓁不解的望着他。
“搭我的车子回去不是快多了吗?为什么宁愿等到下午四点?”江灿风苦笑一下又说:“刚才,你应该看见我了吧?为什么装作没看到?”
“那个……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刚才……我真的没有看到你啊,我……我只是想回病房多陪我妈一会……”舒元蓁心虚的解释,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好吧,我知道了,再见。”江灿风一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舒元蓁愣住了,呆站在那里,望着江灿风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觉得好想哭;她分不清楚是因为自己说了谎,所以内心感到愧疚?还是因为他那样冷漠的转身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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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四点了,舒元蓁三步并成两步的跑向候车亭,那辆专门接送探病家属的专车已经来了,大约有八、九位家属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