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脸漠然的女店员以最简洁且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
“喔……”年轻妈妈不知所措的咬了咬唇,似乎还想再多问一句什么,可是,店员已经把那张冷漠的脸转向站在旁边的长发女子了。
长发女子皱了皱眉,不但没有把拿在手上的一叠书放到柜台上结帐,反而把书紧抱在胸前,且神情严肃的对店员说:
“小姐,你应该有过被雨淋湿全身的经验吧?你还记得湿衣服黏在身上那种又湿又冷的感觉吗?”
“啊?”店员一脸疑惑,不明白长发女子在说些什么。
“那里。”长发女子指了指左前方放着畅销书的大平台说:“只要把那个区块上的书暂时移开,不就可以空出位置,让这位妈妈帮小宝宝换尿布了吗?”
“啊?”店员瞪大眼睛看着长发女子,仿佛她说的是什么奇特的外星话。
一时之间,柜台内外的三个女人陷入了尴尬且僵硬的沉默里。
站在稍远距离外的江灿风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在心里为长发女子击掌喝采,真是个聪明的好主意!
完全没有考虑的,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他大步走上前去,把手里的书往柜台一放,然后走到畅销书区,俐落的把一叠叠的书移开,不一会就腾出一块空间。他转身问柜台前的两个女人:“这样,够宽了吗?”
“喔……够了……”年轻妈妈欣喜的点头。
长发女子则是满脸惊讶的望着江灿风,那双大而晶亮的眼眸里闪耀着融合了意外、激赏和感谢的温柔目光;只不过,那样的凝视在短短三秒钟之后立刻隐去,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恢复了之前严谨的面容,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面纸,抽出几张把平台擦干净,然后对年轻妈妈说:“请换吧。”
“好,谢谢,真的很谢谢你们。”年轻妈妈满心感激,边说边把背巾解开,长发女子连忙后退一步帮忙接住小宝宝。
年轻妈妈抱住小宝宝,羞涩的说:“这是我第一次背孩子出来逛书店,没想到还真是不方便,不过,能遇到你们两位,真是太幸运了。”
“哪里,这没什么。”江灿风和长发女子同时回答,又同时停顿,他们转头看看对方,相视一笑。
“请问,你们两位是情侣吗?”年轻妈妈说。
“不是!”两人同时用力摇头,但这次,他们没有笑,只用眼角偷偷互扫对方一眼,然后,又飞快的转开目光。
年轻妈妈微笑不语的低下头替小宝宝换尿布,小宝宝好像很陶醉,一点也没有哭闹,嘟着小嘴、握着小拳头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尿布换好了,长发女子又帮年轻妈妈把小宝宝背回背上,江灿风则把畅销书回复原状,三人重新回到柜台前。
店员冷冷的瞪视着他们,脸上明显堆叠着气愤却又不敢爆发的抑郁表情。
长发女子把手里的几本书放上柜台,语气温和的对店员说:
“小姐,很对不起,刚才我们自作主张移动了贵书店的书,请你原谅。但是,尿布湿了不赶快换的话,小宝宝很容易得尿布疹的。你可能不知道,尿布疹是很痛的,我邻居的宝宝就曾经得过,整天哇哇大哭,真的好可怜。”
店员没有回应,只是低头非常用力的敲击着收银机。
长发女子看着店员赌气似的动作,苦笑一下又说:
“小姐,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麻烦跟老板说,请他在洗手间的墙壁上装设一个『尿布台』。”
“尿……尿布台?”店员猛然抬头,眨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重复着。这大概是她从事书店店员这个工作以来,所听过最无法想像的建议了吧。
看着店员的表情,江灿风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发女子斜睨着他,语气略带责备:“好笑吗?还想再搬一次书?”
“喔,不想。”江灿风夸张的摇摇头说:“那堆书真的很重耶。”
长发女子和年轻妈妈听了,忍不住相视而笑。女店员呢?先是瞪了江灿风一眼,接着又恢复她一贯冷漠的表情。
结完帐之后,三个人一起走出书店,年轻妈妈再次向两人道谢后就先行离去。
江灿风和长发女子并肩站在门口,他们也应该要互道再见的,奇怪的是,没有人先开口。
江灿风心想,再不把握机会,她就要走了,可是,到底要把握什么呢?他偷偷吐了一口气,同时,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无奈,他就是紧张,紧张到想不出一句话来。
长发女子看起来也有些犹豫,望着江灿风的眼神,像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却始终没说出口,最后她只说:“那,我先走了。”
那一刻,江灿风心里闪过一阵难以解释的失落感,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啊。
长发女子把书袋提抱在胸前,转过身准备离去。
这时,江灿风突然低喊一声:“再见了,正义感小姐。”
长发女子听见了,回过头,嫣然一笑。“再见了,自告奋勇先生。”
第二章
窗外,冷风呼啸,扣响着窗棂,冬天的气氛是越来越浓了。
小巧而雅致的客厅里,飘浮着一丝寂寞的味道,所幸,茶几上米色台灯的温暖光晕,将那缕隐隐的寂寞给蒸溶了。
舒元蓁拥着件薄毯,佣懒的蜷缩在沙发上。
爱看小说的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埋首在书堆里。
对于小说,她并没有特别的偏好,各类型的故事她都喜欢,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理性与感性兼具;不过,严格说起来,好像理性的成分多些。比方说“感情”这件事吧,她就从不肯把自己放在圆心,只喜欢站在外围观看。
或许因为个性如此,当初,对于“高”的感情,她才能说放就放?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高”。
那个有着亲切笑容的大男孩,因为他一直没有明确表白,她也就那样默默等待着。或许,她喜欢上的其实是那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因为答案一直没揭晓,所以总是有希望,因为抱持着一丝希望,所以日子充满期待……
鲍寓的大门被推开了,丁彦芬讪讪的走了进来。
丁彦芬是舒元蓁同窗四年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两人合租了一间小鲍寓,又同时考进同一家公司,她们的感情就跟姊妹一样亲。
自从三个月前丁彦芬认识第六任男友马安平之后,几乎天天晚归,舒元蓁据此推测,这次应该是好事近了,因为以往彦芬都没有这么认真。
“回来啦,今天这么早?”舒元蓁说。
丁彦芬绷着一张脸。今晚,她和马安平吵了一架,原因无它,又是为了舒元蓁,所以,当她一进门,看见舒元蓁又抱着小说窝在沙发里,一股莫名的气恼就那么冲口而出:
“你喔,每天只会窝在家里看小说,到底有什么出息!就算把眼睛看瞎了,白马王子也不会从里面蹦出来啊!”
舒元蓁望着怒焰高张的好友,一派气定神闲的回答:
“看小说跟『出息』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那纯粹是个人的兴趣,就像有人喜欢谈恋爱、有人喜欢晚归,是一样的。”
噢!竟然被反将一军。丁彦芬更生气了,她恼羞成怒的吼着:“喂!你是不是皮在痒了?明知道我说的『出息』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舒元蓁微笑问。
“你——”丁彦芬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算了,我现在很累,没力气跟你抬杠。听好了,后天晚上,安平约了朋友聚餐,你得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