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雅儿在房间里踱步,又不时的望著手机。
这是一个星期以来她最常做的动作了。以前,她只要一坐在书桌前,非得写得眼倦手酸不肯罢休,但是这几天,她总是写了二、三行就停下来发呆,她完全无法集中精神,翻译的进度严重落后。
而且,只要手机一响,她就会吓得跳起来,紧张的抓起手机,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看著萤幕,结果,她每次都失望,因为,都不是她等待的那个人打来的。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心想:乾脆放弃算了。正当她这么想著的时候,一阵音乐铃声响了起来,她对自己说,如果这一次再不是,她就真的要放弃了,既然人家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苦替他担心?
她一步步走近书桌,探头往手机萤幕一看,喔,天哪!上面显示著“空气”两个字。他终於打来了,她的眼眶红了。
“喂……”狄雅儿的心脏怦怦狂跳著,手下停的颤抖著。
“是我。”池震宇低沉的吐出两个字。
“……”狄雅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在听吗?喂、喂……”池震宇紧张的喊。
“嗯……”狄雅儿应了一声。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你……”她好惊讶。
“出来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币断电话,狄雅儿立刻冲到房门口,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奔回书柜前,拉了一张面纸把眼泪擦乾,然后,又端起茶杯,把剩下的半杯水一口气喝光,好像那里面含著什么勇气的成分似的。
她又走到房门口,才要开门,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她抓起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眼眶有些红,脸色有些黯沉,这样去见他真的可以吗?她拿出护唇膏在唇上涂了一下;除了乳液之外,那是她仅有的化妆品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改善,但至少,她打扮过了。
再拨拨头发、拉拉衣服,这样应该可以吧?抚了抚胸口,她走出房间。
拉开大门,池震宇就站在门口。她刚才在客厅时才决定,再看到他时,一定要先把他臭骂一顿,可是,当她真的见到他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池震宇吗?他的眼神涣散、表情凝重……看起来憔悴极了,还好他刮了胡子,不然,她一定会以为他是哪来的流浪汉。
池震宇望著狄雅儿,她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只是,现在她瞪著他的样子,好像想把他给吃了,他涩涩的苦笑说:“你好吗?”
你说呢?狄雅儿在心里回答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她就一直瞪著他。走出巷口、上了车之后,她还是继续瞪著他的侧脸,而且,愈瞪眼眶愈红。
“想骂就骂吧。”池震宇边开车边说。
“……”狄雅儿胸口起伏不定,正在酝酿骂人的情绪。
“我洗耳恭听。”池震宇微微一笑,其实他心里尽是苦楚。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狄雅儿哽咽的说著,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池震宇把方向盘往右一偏,将车子停在路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池震宇俯过身去,想帮狄雅儿抹去脸上的泪痕,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才不是为你哭,我只是……我只是……”狄雅儿说不出话了。
池震宇将狄雅儿一把揽进怀里:她气愤的挣扎著,他紧紧抱住她,任由她捶打他的背。
“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可以这样……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有多著急……”
“对不起、对不起……”池震宇一连说了十几个对不起,然后,他捧著狄雅儿的脸,深深的吻住她的唇,将连日来的思念都融进这个缠绵的拥吻里。
狄雅儿一开始下停的抗拒,但最后,她还是融化在池震宇深情的怀抱里,甚至,她也情不自禁的回应他,把这几天所累积的担心和焦虑,一并向他倾诉。
许久,池震宇放开了狄雅儿,两人默默的相互凝视。
池震宇眼里闪烁著惊喜的光芒,他从狄雅儿身上感受到同等的想念和渴望,那让他快乐得几乎要忘了前几天的痛苦和煎熬。
可是,狄雅儿却满心忧愁;当她惊觉到自己对池震宇的感情竞已如此深陷,她又害怕得想逃。轻轻推开他,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我找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故事,等你听完,就会了解一切了。”池震宇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故事?又要我帮什么忙?”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再慢慢说给你听。”
车子从市区驶向郊区,穿过视野辽阔的田野,又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狄雅儿远远看到在山路尽头有一道拱门,车子愈靠愈近,才看清楚拱门上刻著五个有些斑驳了的字——华爱育幼院。
穿过拱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盖著一整排蓝白相间的平房,房子旁边有两棵好大的榕树,榕树旁有跷跷板、秋千和矮单杠等等的儿童游乐设施。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狄雅儿问。
“下车吧,我们先去跟院长打一声招呼。”池震宇说。
池震宇带著狄雅儿走进右边第一问屋子,里面有一位老太太坐在办公桌前,正专心的看著一份文件。
“院长……”池震宇轻轻喊了一声。
“噢,震宇!噢,你这孩子……”院长抬起头惊呼,立刻站起来,走过来紧紧握著池震宇的手。
狄雅儿看了池震宇一眼,他的表情很复杂,就像不小心走失的孩子,再见到亲人时,那样的既欢欣又悲痛。
“院长……您好吗……”池震宇的声音哽咽了。
“我不好!听到你离家出走的消息之后,我没有一天睡得安稳。你这个坏孩子,真该打呀!”院长边说边擦眼泪。
“对不起,院长,害您操心了……”池震宇低著头说。
“你这孩子……这么聪明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院长轻叹一声,然后她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於是问:“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朋友。”池震宇回答。
“院长您好,我叫狄雅儿。”狄雅儿自我介绍。
“喔,狄小姐,你长得好漂亮。”院长微笑说。
“谢谢您。”狄雅儿羞涩一笑。
院长又问池震宇:“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家了没有?”
一有,我已经回……回去了……”池震宇说不出那个“家”字。
“你知道你母亲有多担心吗?”院长责怪的说:“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真是没良心的孩子。从小到大,你母亲无微下至的照顾你,可是,你却这样让她伤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妈,可是当时我真的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池震宇一脸痛苦的表情。
“唉,你这孩子,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偏呢?为什么不往正面去想?”院长感叹的说。
“院长,我想带雅儿去看看弟弟妹妹们,可以吗?”伤心的话题,池震宇不想再继续了。
“当然可以,你们去吧,等一下再过来喝茶。”院长慈爱的说。
走出院长室,池震宇带著狄雅儿走进第二问屋子,那里有一个小客厅,还有好几张小书桌和小椅子,再往里面走,是一间大通铺,上面睡著六个年约四、五岁的小朋友。
“等他们醒了,再陪他们玩好了。”池震宇对狄雅儿轻声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