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这家伙一直表现得相当镇定、十分冷静,他知道肯恩担心那个女人,会担心是正常的,但他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在乎,这已经远超过对一般受害者的同理心。
显然,湛可楠对肯恩来说,不只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女人。
“抱歉……我不是……”肯恩吞咽著口水,垂眼挪移开视线,耙著散乱的发,深吸口气,粗嗄的道:“我不需要止痛药……我只是……我需要听到一点好消息……”
屠震看著他,松开了握著按钮的手,放下了水杯。
他知道为另一个人担心受怕是什么感觉,恐惧会像只大手紧抓著他的心,随著每一次的没有消息,将他的心抓得更紧,紧到他无法呼吸,以为自己就要窒息。
相较之下,身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确实不需要止痛药,他需要的是找到那个失踪的女人。
然后,屠震看见肯恩吸了口气,抬起苍白的脸,看著他,开口要求。
“让我试试神行者。”
屠震闻言浑身一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不行。”
“我可以找到她。”肯恩舌忝著干涩的唇说。
屠震瞪著他,冷著脸道:“我们当年就把它处理掉了,武哥亲手拆了它。”
神行者是恶魔的果实,是那个创造他们的恶魔所制造的罪恶机器,那个人跨越了道德的界限,把人当做动物,当成了试验品、白老鼠,神行者可以办到很多事,甚至能强制激发人脑的潜能,但它同时也毁了许多人,太多人因此而疯狂、死亡,能够使用神行者的人少之又少,到了最后,真正使用神行者又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为了不让更多人受害,红眼的人摧毁了它。
但是,床上那个该死的家伙并没有因此放弃。
“我知道你看过设计图。”
肯恩看著他,指著自己的脑袋说:“我们和一般人不一样,它就在你脑海里,你可以做得出来。”
“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屠震拧眉眯眼,冷声说:“我不可能去做那该死的机器,更何况你自己也说过,你当年能利用神行者找到谈如茵,是因为Rain和你说过红眼在哪一个地方,而且你他妈的运气该死的好,才能捕捉到她的意识,那还是因为谈如茵本身的心灵感应就很强。湛可楠就算有同样的能力,这世界这么大,你也无从找起,阿光当年失踪时,我们就讨论过这件事,一下子搜寻接收太多人的意识,会让你的大脑无法处理,你不是会就此疯掉,就是会因此迷失再也醒不过来——”
“她是从我手中被带走的,到今天已经一个半月了。”肯恩蓝眸幽闇,暗哑开口:“不是一个星期,不是一个月,是整整四十五天。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若要她死,就不会带走她,他们既然带走她,就不会杀了她,我们都知道一个人要是跨越了道德界限,可以有多疯狂,这些人把狩猎人类当游戏,对他们来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和动物没有两样,你想想她可能过著什么样的日子。”
“我不是不同情她。”屠震眼角微抽,握紧了拳,道:“但使用神行者太过冒险,那是在赌命。”
“我愿意冒这个险。”肯恩说。
“我不愿意。”屠震恼火的斥喝。
肯恩看著那个男人,只再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失踪的是可菲姊呢?”
这一句,教屠震虎躯一震,脸色铁青。
“如果是她,你不会反对这个意见,你会立刻去做神行者,你会亲自使用它。你会用尽一切方式寻找她。”
“湛可楠不是可菲,你才和那女人相处了三天,你和她几乎像是陌生人。”他脸色难看的提醒肯恩,“这样做值得吗?”
是啊,值得吗?
他不知道,他没想过,他只是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在这之前,他不敢想,不敢深想,不敢回想和她相处得那些美好细节,因为那真相让他如此害怕。
可是,在这时,在这秒,他猜他其实早已知道,就是知道,才无法接受她可能就此消失无踪。
肯恩看著眼前的男人,张开嘴,嗄声道:“她可以分辨我们两个人的不同。”
就为了这个?
屠震眼角微抽,“那女人从来没见过我。”
“她可以,她不只可以分辨你和我。”肯恩凝望著他,哑声说:“她可以分辨杰西和我的不同,她可以看见我。”
这一句,让屠震哑口。
肯恩勾起嘴角,沙哑的,缓缓的说:“她说她比较喜欢我,胜过杰西。”
他的嘴角有一抹笑,眼里却满布著痛。
“她要我做我自己就好,她喜欢,真正的我。”
屠震瞪著他,无言以对。
“我需要找到她。”肯恩直视著他,不再遮掩自己,第一次对自己和眼前这个和他如此相似的男人承认。
这句话,就这样冒了出来,在空气间震荡著。
是的,他需要。
他需要找到她,他需要她。
那个能够辨认他,真的喜欢他,愿意伸出双手拥抱他的女人。
“我需要。”他哑声重复,几近恳求。
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求之而不得的痛。
屠震知道,他看过同样的表情,在镜子里,在他自己脸上。
他无法拒绝他,但他又如何能够答应他?
敲门声突然响起。
“抱歉打扰两位。”
两个男人闻声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门口走进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穿著牛仔裤与T恤,手腕上戴著好几个纯银手环,耳垂上也有著又大又圆的银耳环,她将长发盘在头上,但仍有许多垂下,让他知道她的头发很长,和小吉普赛的一样。
女人非常的漂亮,浓眉大眼,挺鼻宽嘴,乍一看,无法分辨她的年龄究竟几岁,但他见过那双深邃且乌黑的眼,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除此之外,这女人也给人一种神秘的特质,和她一样。
“我是可楠的母亲,湛月暖。”
他愣了一愣,这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他原以为她只是她的亲戚,或许是表姊妹,他没想过她会是可楠的母亲。
湛月暖走到床边,当她看清他的长相,忍不住挑眉再看向站在另一旁的屠震,瞧著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问。
“你们是兄弟?”
肯恩微微一僵,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见屠震想也没想的开了口,应了一句。
“对,我们是兄弟。”
他不由自主的朝那男人看去,只见他将手放到他肩头上,屠震直视著那女人,道:“他是我弟弟。”
这一秒,喉紧心缩。
这些年,他知道屠海洋会收养他,是因为他长得和屠震一模一样,户籍上,他和他的确是兄弟,但这些年,这男人从来不曾主动提过这件事。
“你们很像,我很少看到长得这么像的兄弟。”湛月暖没多想,只笑了笑,然后走到他床边,看著他说:“我听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我女儿的人。”
这一句,让肯恩瞳眸微缩,但他仍开口承认。
“我是。”
“你听可楠说过我们的事?”她瞅著他问:“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对。”
“但你没有来找我。”湛月暖挑眉说,一接到警方通知可楠失踪的消息,她就坐飞机赶了过来,起初她不知道红眼的存在,但当有人和她追踪著相同的讯息时,她很难不注意到这些人。
他深吸口气,看著她,指出重点,“如果你找得到她,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的没错。”她没有生气,只是在床边坐了下来,瞧著他承认:“我试过了,当你们的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时,我就试著找过她,但她消失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