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纳兰想扶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筐子滚到一旁,浅紫色的雪铃草散了一地,而她的模样好凄惨好狼狈,妲娃心里所有的委屈不由得一古脑儿会冒上来。
“都是你啦!讨厌鬼……呜哇哇……”她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
“别哭啊!”纳兰两三个大步绕到她身前,紧张地蹲,“很疼吗?哪里受伤了?”
“不用你关心!走开!”她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赶他。
“对不起,你生我的气就好,不要哭好吗?”他只能灰溜溜地讨饶,“不要哭了,很痛吗?我背你去找大夫好吗?”
妲娃停止惊天动地的大哭,抽抽噎噎地瞪着他,小嘴红嘟嘟,脸颊也因为哭泣与天寒而泛着诱人的红晕,看得纳兰一阵心痒,可她哭红的眼睛却让他的心头闷闷的,竟然有些疼。
“我就是大夫。再说你想送死吗?”背着她去看大夫,不就等于向全城的人宣告他这个逃亡的战俘躲在这儿?
见她不再掉泪,纳兰松了口气。“你终于肯看我了。”他语气里的哀怨想藏也藏不住。
妲娃一愣,噘嘴道:“看你做什么?你对我那么恶劣……”
“哪有?我哪里惹你生气,让你觉得我很恶劣?”他把脸凑向她,“那我让你打回来吧,打到你气消为止。”
妲娃的脸蛋红到冒烟了,纳兰的鼻尖近得与她只有一息之隔,她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我……我干嘛打你?”她娇柔地嗓音像小猫似地嗫嚅着,明知该躲开,却不愿主动躲开。
纳兰有些失神了,妲娃的气息扰乱了他的神智,那属于她的、混合着甜桃与檀香的独特气息令他想念,想念在山神庙里养伤时她还愿意和他亲近,愿意和他说话,会看着他笑得好甜好可爱。那种莫名其妙的想念令他既苦闷又快乐,害他在没见她的这段日子里总是过得心不在焉,而此刻,她那一张一合的红艳小嘴看起来好诱人,好……可口。
他着了迷,入了魔,恍惚地将唇贴上她的。
山桃花开了吗?为何他闻到春天甜美的气息,那么教人留恋着迷?
他俩的心跳在那一刻,同时地狂烈震颤,震颤着古老的共鸣,他们的嘴里尝到了蜜和糖的味道,舍不得这么快就分离,于是一尝再尝……
年少的他俩还不懂激情与,依然吻提缠绵轻柔,恋恋不舍地离开彼此的呼吸之后,少男少女酡红着脸,眼神灿亮,世间仿佛只剩彼此。
他们和好了,可又不太和对方说话,因为一开口,视线一有交集,就脸红心跳不能自己,感觉有些怪怪的,却舍不得失去对方的陪伴。那天,妲娃工作,纳兰就陪在她身边——后来的许多日子也都是那样。回到吉雅的小筑时,吉雅问他去了哪里,怎么整天不见人影,纳兰只是微笑,有些傻呼呼的那种笑。
第二天也是个雪霁睛朗天,纳兰和吉雅道了别,因为他在陪妲娃上山采药时发现了一栋许久无人居住的小屋,他有娴熟的打猎与追踪技巧,饿不死自己,而此刻他伤已痊愈,搬离小筑显然是更明智的抉择。
第2章(1)
季冬。
春天的脚步逼近了,雪不再积得厚厚一层,森林与农地的融雪处冒出新芽,四处觅食的小动物也多了,大地有种苏醒前的静谧期待。
吉雅开始努力说服父亲,拒绝向天朝臣服,原因除了纳兰之外,也包括几个天朝来的使臣失礼的程度让她很不愉快。
族长虽然宠爱这个女儿,与天朝是战是和却不能轻率地作出决定,更何况族里的长老,甚至包括一向是民心所在的巫女神塔,对此也各有主张。
长老们主战,因为不想再见到天朝跋扈且高高在上的态度,维护族人百年前的传统更是他们长久以来的坚持,何况山的另一头,与他们血脉同源的兄弟都向天朝宣战了,他们在一味地讨好天朝,简直愧对先祖神灵!
再者,天朝虽然强大,但经历了一场内斗,还有四方虎视眈眈的外患,这时候开战未必不利于他们。
巫女们则是主和,认为天朝疲于应付自个儿的内忧外患,未必有空理他们,族人在山谷里自给自足,与世无争,何必让战事扩大,生灵涂炭?
政局未定,不过,这些对妲娃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
纳兰伪装成普通的猎户,由于天朝的士兵暂时退离山谷,居民们的警戒比较松懈了,穿上他们的衣服混在市井里,少开口,根本没人发觉他有什么不同。一回到山上,他敏锐的天性足以让他像头神出鬼没的狼,避开可能的查探。
这夜,妲娃才要入睡,窗外有一阵细微的敲打声引起她的注意,本来妲娃不以为意,夜已三更,她都要开始烦恼明天工作时会打瞌睡了,哪有闲情逸致去追究那奇怪的敲打声从何而来?身边白玛的打呼声反而比较困扰她。
叩!叩叩……又是一阵节奏相同的敲打声,妲娃好不容易凝聚的一点睡意突然间烟消云散。
显然,有什么东西在敲她们的窗子。妲娃悄悄溜下暖炕,同榻的三个小女巫都还睡得香甜,她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道窗缝,果然看到月光下,纳兰正打算朝她们的窗边再丢一颗石头。
他在干什么啊?妲娃又将窗子推开了一些,窗轴的咿呀声让她提心吊胆的冒出冷汗,幸好白玛的打呼声够大,回头看其他人都还熟睡着,妲娃松了口气,站在窗前挥手制止他。
要是吵醒其他人就惨了!这个笨蛋!妲娃气呼呼地瞪他,可是这个距离只能看到纳兰露出一口白牙冲着她笑,然后张开手臂挥动,示意她下去找他。
他到底想干嘛?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妲娃没好气地嘟着嘴,怕他继续丢石子吵醒其他人,也怕冷风灌进来,只好很快地关上窗子,拿了雪裘,穿上厚袜子和靴子,偷偷溜出去。
她从侧门出神塔,以躲过正门和大殿上守夜的巫女,小跑步来到等在她窗下的纳兰身边。
“你不要命啦!要是吵醒其他人怎么办?”她压低了嗓门,嗔怒道。
“别担心,我跑的很快。你穿这样够暖吗?”他没事似地笑问。
“如果你让我继续窝在炕上会更暖。”她咕哝着,搓着小手呵气,离开暖呼呼的被窝到外头吹冷风,还能暖到哪里去?
“对不起,等会儿就会暖一些了。”他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揉了起来,替她取暖,接着将她一只柔荑收在掌心。“走吧!”
“去哪?”妲娃没和他拉拉扯扯,反正今晚是没睡意了,只是她担心离开太久,会被其他人发现她深更半夜偷溜出来。
“秘密!你跟我来就知道!”纳兰拉着她往积雪较少的松林里跑。
对他来说,这只能算步子迈得大一些,对妲娃来说,却得小跑步才能跟上。纳兰心想小家伙跑一跑身体会比较暖和,当然他也没忘记她腿短,不时停下来或转过头,确定她真的跟得上。
纳兰从小在山里长大,他的族人不兴把女人捧在手掌心那一套,在他们族里,女人只要够强悍,也能与男子平起平坐,所以纳兰从小到大所遇过的都不是需要男人时时小心守护的柔弱女子。
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懂得什么是温柔体贴,什么是怜香惜玉,不过他却还是有种雄性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他走在前头,对山林的了解让他懂得跳好走的,安稳的路走,不时踢开那些碍事的树枝或石头,踩踩看有没有被雪覆盖的小坑,然后回过头,见她喘得急,脚步便在放慢一些,并不时捉起她的小手替她取暖,她没空说话,他就随便东扯西扯,逗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