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信上说什么?”陈宁远问道,随着她的脚步走向大厅。
胡荼靡回眸笑视了老人担心的脸容一眼,摇摇头,“没什么,这封信只是分舵例行的会报,信上说,船队前两日已经靠了岸,大多数的财货都已经在拆卸,可是天耀带着其中几艘已经卸货的空船又南下了,说是有要事待办,短时间之内不会回乌家堡。”
“天爷就是这样,总是像一阵风,谁也拦他不住。”老人摇头叹气,看起来虽然有点无奈,但神情之中还是充满了对这位年轻主子的关爱。
“是啊!谁也拦他不住。”就连他们的约定,也拦不住他。
胡荼靡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缓步地走进大厅,将手里的那封信搁在案上,她看着信上的字,知道那不是乌天耀的字迹。
是的!这封信真的只是一封分舵的知会信函,一直以来,只要船队靠岸,当地的分舵就会送信回到总舵,最后回到乌家堡,交到她的手里,知会京城的主事者船队已经回来了。
他确实回来了,但又走了。
一声叹息幽幽地滑出胡荼靡的唇间,她知道生意重要,从来也不敢阻拦他的离去,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他走了,那他们的约定呢?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胡荼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等了大半个月,只为了等他失约的理由,最后只在他的口中得到了这句话。
他不记得了。
她仰望着相公的眸光之中有一丝不敢置信,也有一丝觉得自己好可笑的释然,这几天,她胡思乱想了好多理由,害怕他的失约是因为觉得她做得不够好,因为她的失职,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必赴约。
“没关系,我们有三次之约,这只不过是第一次。”胡荼靡摇摇头,走上前替他解下披风,动作轻巧温柔,“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你随时可以沐浴,饭菜也很快可以就绪,崔嬷说那些都是你爱吃的菜色,这几个月辛苦你了,今天就让我好好为你洗尘吧!”
乌天耀擒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近胸前,俯首定定地瞅着她,“你想要什么?你一定有想要的东西吧!让我送你,就当作是我向你赔罪的礼物。”
“不必了,待在乌家堡里,我什么都不缺。”
“我可以送你任何想要的礼物。”他眸光一敛,神情显得有些不悦,似乎不太高兴自己的好意被她给婉拒。
看见他露出不悦的神情,胡荼靡想到陈叔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乌天耀从小就是被几位长辈宠坏的大少爷,他想对人好,就好得不得了,但是他的性子一来,也休想他会对任何人假以辞色。
胡荼靡抿了抿女敕唇,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就把堡内仓库天字号里的东西全送我吧!”
“天字号?我记得那间仓库已经十多年不曾打开过了,你想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他不解地拧起眉心。
“我上次命人打开仔细看过,积了十多年的灰尘确实很吓人,但那只是表面的箱子,我看那间仓库里有不少花瓶字画,我想要整理一下,如果你把那些东西送我,从今以后,你就不要过问我如伺处理它们,可以吗?既然已经送我了,就由我全权处理,你可以答应吗?”
“好,天字号仓里的东西从今以后全归你了。”他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给了补偿之后,他心里踏实了些,也不再觉得亏欠。
“谢谢你,不过,我应该先告诉你,那些花瓶字画值不少钱,或许,你就不会送得那么慷慨了。”
“我说过可以送你任何想要的礼物。”他笑哼了声。
“请你不要因为内心感到亏欠才对我好,我希望你对我好,是因为你的真心诚意,是因为你真的想对我好。”
“你说这种话,是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才不过短短的一眨眼,他敛去了笑容,俊毅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看见他山雨欲来的阴霾脸色,胡荼靡心揪了一下,飞快地陪着笑脸,拉着他的大掌,“沐浴包衣吧!我可以替你刷背。”
“只有刷背?”他挑起眉梢,眼眸之中有一丝邪恶。
闻言,胡荼靡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含意,脸羞得就连耳根子都泛红,她将脸蛋埋进他的胸坎,一抹如花般的微笑轻轻地噙上唇畔……
第4章(1)
这些日子,胡荼靡总是在想,人,是不是真的都会越变越贪心?
不管崔嬷的劝阻,胡荼靡坚持要自己端给相公,她端托着刚从厨房里炖好的甜汤,走过穿廊,往乌天耀的书房步去,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看见了一旁的小院里,小池畔开满了水仙花,一朵朵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又是一年的春天,今年的春天暖得很早,雨水也比较丰沛,一连几天都下着蒙蒙细雨,她的相公一向不喜欢这种阴雨绵绵的日子,所以这几日没出门,总是要手下进乌家堡商谈出航的事宜。
人是不是真的都会变得贪心呢?
胡荼靡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她嫁进乌索快两年了,这两年来,比起在胡家的岁月,她的日子称得上是愉快的,但是,在她的心里却有一个不满足,这个不满足就像是被虫子蛀了洞,随着时日而变得更大。
是,她变得贪心了!胡荼靡在心里对自己承认。
步上了长长的廊梯,眼看着书房就在眼前,胡荼靡控制不住充满在脑袋瓜子里的乱七八糟想法。
快要两年了。
近两年来,她没有一日忘记过自己对乌天耀的承诺,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他的妻子,无论是整顿乌家堡,或者是经营店铺,甚至于是喜爱他这个丈夫,她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一丝保留。
但她想前两件事情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第三件事情!
一开始,她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他,因为深爱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妻子所应尽的本分,或许是因为太急于做好而乱了心扉,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爱他不再是尽本分,而是发自她内心的真诚,真真切切地爱上这个男人。
他没有改变,仍旧是原来的乌天耀,那张坏嘴巴总是不留情,生气时就像是暴风,但是心血来潮对她好时,却又能甜进她的心坎里。
“夫人。”
就在她走到书房前面时,门儿里面被打开了,几个部属兄弟陆续走出来,看见了她,不约而同地恭敬唤道。
胡荼靡扬起微笑,只见他们用手指比了比门内,识趣地笑笑,一个拉着一个走人,押后的杨长祜和白彦虎则是直接从左右靠近她身后。
“夫人,咱们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放心吧!接下来都是你和天爷独处的时间,我们会警告那些不解风情的家伙闪远一点。”
说完,他们揪起彼此的领子,像是监视对方般一起走掉,看见前头的人谁敢走慢一步,他们就不客气地一起踢下去。
看着他们像是连生子般的背影,胡荼靡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回眸看着门内,笑叹了声,迈开莲足踏进门里,看见她的相公就坐在左厢的长榻上,长袍撩在身后,翻看手中的卷册。
“喝些热甜汤润润喉吧!”她轻悄地走到他的身边,将托盘搁在小案上,掀开了暖盅,端出了搁在里头保温的一小碗甜汤。
“嗯。”乌天耀轻哼了声,没费心抬头多看她一眼。
“我听陈叔说你们再过三天就要先出发到东瀛台,是吗?”她以调羹试了一下温度,确定温度刚好之后,才把汤碗递到他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