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隐莲瞪大了眼睛,“你又不是和尚,怎么会不吃荤腥?”
“我自小就不能吃荤。”
“你就是不吃肉,所以才会这么虚弱,动不动就晕倒,”摩羯和颜悦色地说,“吃吃看,隐莲做的叫花鸡很好吃的。”
璃月愁苦着一张脸。
“他不喜欢吃,你就不要勉强他嘛,”隐莲笑嘻嘻地一筷子夹走鸡腿,放到摩羯碗中,“大师兄,你最近练功比较辛苦,多吃一点,师父也茹素,看来今天便宜我们两个了。”
“是啊。”摩羯也笑,把另一个鸡腿也夹给她,“那么不要浪费,你也多吃点。”
“嗯。”隐莲点头。
璃月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又开始隐隐抽痛。
轩逸真人始终低垂眼睑,眉宇间浮现淡淡的忧悒。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蓬莱山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繁花似锦,苍松翠柏,泉水潺潺,连“寒尽”的感觉都不曾有,就更加无所谓岁月。
恍惚间,璃月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
但是当他站在摩羯身边,却如同月亮与太阳,一瞬间就被遮蔽了所有的光彩。
摩羯就像一轮骄阳,光芒万丈,一袭藏青色的袍子,在山巅间纵横飞舞,猎猎作响。俊美无双的少年,眼中浸满了蓬莱山的风、蓬莱山的雾、蓬莱山的云、蓬莱山的雨,大有纵横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隐莲就亦步亦趋地追随在他身边,银铃般的笑声也在山巅间回响。
月兑离了青稚之色的隐莲,像摩羯一样,散发出异样瑰丽妖娆的光芒,肌肤白皙细腻如雪,一双漆黑的眼瞳,灿若琉璃,粉女敕的唇瓣竟然比山谷中的杜鹃花还有绮丽娇艳。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恍若一对金童玉女,翩翩若仙。
在他们心中,蓬莱山的岁月是温馨、幸福、甜蜜的,对璃月来说,却是寂寞的。
摩羯师兄偶尔还会拍拍他的头,“小家伙,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隐莲却连看都很少看他一眼,她的眼中,只有摩羯的存在。
于是,璃月心中就会涌起淡淡的失落和苦涩,莫名地,心灵就会为之悸痛。
哦,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隐莲时,那莫名的心悸和撕裂般的痛。
这一切,隐莲都不知道,或者说,即使她知道,也不会在意,她眼中,只有摩羯,太阳一样的摩羯,光芒万丈的摩羯。
轩逸真人对璃月却是异常疼爱的,常常单独传授给他武功术数、奇门八卦、天文地理……
于是,隐莲就会嘟起嘴,跳着脚嚷道:“师父偏心!为什么不把那些教给师兄!反而要教给璃月呢?明明他不论道术、剑术什么都比不过师兄!”
“就是这样啊,”轩逸真人笑笑说,“摩羯学的,已经足够他终生受用不尽,璃月却还远远不够。”
隐莲呆一下,嘀咕:“这是什么理论嘛,当然是师兄应该多学一些,将来才可以成就一番顶天立地的大事业。”
轩逸真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声说:“为师这样做,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隐莲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生气的样子,乍然见到他阴沉着脸,未免有些害怕,不敢再纠缠下去,却由此而开始讨厌璃月。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突然冒出来,师父就不会生自己的气,就不会只偏疼他一个人,就不会冷落大师兄……这样的迁怒是毫无道理的,她却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她开始留心璃月,想要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特别宠爱他。
然而,她失望了,这个孩子完全不能和大师兄相提并论,甚至常常会让人忽略到他的存在。
没错,他长得很干净,可是,也仅仅是干净而已,绝对不会给人以睿智、精明、美貌、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感觉。
摩羯是光芒四射的,他却像一轮月亮,淡淡的清幽而沉静。
他除了看书,就是在练功,剑术、道术……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疲惫,也不知道休息,同一招剑法可以练上三天、四天,却不会厌倦。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他很笨,摩羯一天就可以学会的东西,他要花费四五倍的时间。
另外,更令她觉得愤懑的是,他明明很清楚她在窥探他,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依然该读书读书,该练剑练剑,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这种漠视比师父的偏心还让她气愤。
于是,在师父不在家的时候,她煮菜时,就故意在每道菜里都加上动物油。
在饮食上,璃月是很敏感的,他看一眼那些菜,然后垂一下眼睑,闷不吭声地只往嘴里填着糙米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
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摩羯就很纳闷地问:“璃月,你怎么不吃菜啊?”夹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碗中。
他像被烫到一样,突然放下碗,“我吃饱了,师兄师姐慢用。”逃也似的跑出去。
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摩羯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啦?怎么最近都不吃菜?”
“也许是嫌弃我煮的菜不好吃吧?”隐莲无所谓地耸耸肩。
再后来,璃月不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摩羯叫过几次,他总是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次数多了,摩羯也就不再理他。
师父偶尔云游回来,他才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餐桌旁。
摩羯就会笑着说:“小师弟最近大概太想念师父了,都不肯好好吃饭。”
隐莲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他一脚,摩羯就不再说话。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个月圆之夜。
像往常一样,轩逸真人远游回来,四个人同桌用过饭,放下碗筷,隐莲刚站起身,轩逸真人就叫住她:“等一下再收拾,师父有东西要给你们。”
隐莲依言坐下。
轩逸真人从袖中拿出两串血红色的玛瑙串珠,认真地看了又看,然后说道:“摩羯、隐莲,这两串珠子你们每人一串,在有生之年绝对不可以拿下来。”
“哦。”两个人接过来,戴在手腕上,隐莲还很得意地斜睨了璃月一眼,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师父给了她和师兄,却唯独没有给他,现在,他也应该知道被冷落是什么滋味了吧?
璃月眸光淡淡从他们手腕上相同的串珠上掠过,微蹙起眉头。
看到他不悦的神情,隐莲就更加开心。
轩逸真人说:“璃月,你跟为师进内室,为师有话要跟你说。”
“是。”璃月点头。
讶然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隐莲脸上的笑容凝结了,咬着牙说:“不知道师父又把他单独叫进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们两个听到的吗?明明他入门最晚,还是个笨蛋,偏偏师父就拿他当个宝。”
“算了,好歹他也是我们的小师弟嘛。”摩羯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
隐莲一对上他那双灿若晨星般的眼,顿时心如鹿撞,红霞满面,满心的不快,都飞到了九天之外。
内室,轩逸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默默看着璃月,眼神沉寂晦暗,竟然流下一滴眼泪。
“师父!”璃月惊讶地叫。
“璃月,你曾经问过师父,你自幼父母双亡,跟随杀害你父母的仇人乞讨为生,是不是因为你前生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轩逸真人轻轻抚模着他的头颅,眼中无限怜惜,“你前生并没有做过错事,五百年来你都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残阳如血,如血的辉煌,如血的绚烂,声音变得沉静悠远,仿佛穿透悠悠岁月,茫茫红尘,“你本是天上的仙童,法号璃月,位列仙班。五百年前,魔界双星降世,为祸人间。你奉上天意旨,下界斩妖除魔。不料,你被血魔双星之一的血魔女所迷惑,竟然被她一剑杀死,也毁掉了你数千年的道行。上天震怒,罚你在红尘浊世辗转五百年,饱尝人间百苦,五百年后,你和双魔星将再度重逢,如果还不知悔改,必将被打入无间地狱,永远受苦,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