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素来冷静从容,但是此情此境,亦是让她吃惊,动容!
白玉溪在树与树之间流连,在灯火与灯火间微笑。从来没有人,曾花这么多心思让她开怀,从未有人理会过她的感受。她心头颤动着,几乎要再次落泪,忽然放声大叫道:“后五纹,你给我出来!”
一条人影立刻压低了树枝,显出一张嬉皮笑脸的容颜来。
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在这安静的树林里,比天上的流星还要光亮,比这无数的流萤还要动人的美丽,他笑嘻嘻地问道:“小泵娘,你找我什么事啊?”
白玉溪在树下仰望着他,看着他,眸光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良久,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后五纹毫不正经地拈着莫须有的须儿,忽悠她道:“本神仙,法力无边——那是天机不可泄露!”
“你一直跟着我!”白玉溪眼色一闪,有一丝光亮闪过。她的头脑可不是盖的!顿时明白了,他刚才不过是在她面前玩把戏!
她下巴微扬这些个流萤囊,语气淡淡,说道:“不要告诉我,这些全是你辛辛苦苦抓来的!”
“那你猜!”后五纹依然是张笑脸,眼角下弯,唇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靥。
“自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白玉溪眼眸雪亮,说话一针见血。
“唉——”后五纹忽然敛笑,大叹其气。举眼望着她,说道:“女孩子太聪明了,就是让人难受!有时候,女孩子要学会装笨,那才更可爱,更有趣!你看,我辛辛苦苦地一番筹备,给你这么一说破,一文不值了!”
“很扫兴对吗?”白玉溪悻悻地问,忽然发觉自己真的不该那么聪明!
后五纹一脸委屈地点点头,喃喃道:“也许是我太笨了!”
他这么一说,白玉溪倒是过意不去了,补偿似的说道:“不,你还是让我高兴了一下!”
“哦……就只一下!”后五纹在树上嗷嗷大叫,“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你就只高兴了一下,我也太丢人……我没脸见人了!”说着便缩到了黑糊糊的树丛里面去。
“不是的,你……你……是第一个花心思哄我开心的人,我……我……”白玉溪脸颊稍稍发红,嗫嚅着说道,她不擅长这样地表达自己。
“你什么?”后五纹又从树丛中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眼睛晶晶发亮地追问她。
“我……我很感激!”白玉溪微垂了头,低声说道。
“我不要你感激!”后五纹一下子从树上晃了下来,就站在她的面前,凑近她低语说道:“我……只要你高兴……地亲我一下!”
他语出惊人!
白玉溪神色一寒,抬起眼眸来,正好撞进了他温柔的眼睛,心中“扑通”一跳。
后五纹见她神色怪异,顽劣地一笑,歪头想想,说道:“你看你又哭又笑的,这算什么事呢?江湖上的青葱多着!要是别人都瞧不上眼,不妨考虑考虑我……”他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和我有情人终成眷属,花好月圆,喜结良缘,儿孙满堂,白头到老!”
白玉溪瞧着他眼眸中的狡狯,心中忍不住要生气!
后五纹乍然抓住她的手,白玉溪猝不及防,正要甩开他,却觉得手心似给他塞了一团纸屑。再抬眼看他时,他的眼色凝重!
一切都发生得突兀——
后五纹身子一晃,骤然地跌在了她身上。白玉溪一惊,急忙推开他,冷声责备道:“后五纹你……”谁知,这一推竟把他直推倒在地上,后五纹一点反应也没有,直似昏了过去。
白玉溪惊疑不定,忙道:“不要再闹了,你给我起来!”
后五纹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猝然,一记破空之声,直朝她飞来。
白玉溪敏捷地回身一避,一点寒光闪烁而过,“当”的一声钉在了她面前的树干上。是一支银镖,上面还钉着一折白纸。
白玉溪上前三步,仔细确认了镖上无毒,才解下信条。
上面字体娟秀无比,写道:欲救后五纹,立刻回平安客栈。
白玉溪心下一惊,急忙蹲身去模后五纹的脉门,竟然是中毒之象。这顷刻之间的变化,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玉溪毫不犹豫地下手封住了后五纹的胸前大穴,先护住了他的心脉。一蹙眉头,便把后五纹负上后背,急忙展开轻功往回路奔去。
第十八章秋萤
谁知,一蹿上平安客栈的栏杆。她的房门前——“平”字六号房门前就站着一个人,静夜里,他身形颀长而笔直,一袭在风中飘飘荡荡的白衣宛若苦寒山峰上纷飞的白雪。
此人剑不离身,乌黑如墨。
他骤然回转身来,面对着白玉溪,一脸神色冷漠。银白的月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如雪色般微寒,不近人情。
从前的眉目由记忆中飞来,重叠而上,那人正是雪希言!而他这一刻的脸色,比当年更加严肃,更加地令人畏惧。
他身上自然生有一股令妖魔邪恶退避的剑气,如同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凌寒而凛冽——宛如苦寒山上的冰霜雨雪,摄人心魄的寒,坚守正义的冷,一心证道的孤,远离俗世的傲。
白玉溪滞了一滞神。
她万万料不到,竟在此时此刻与他面对面地站着,以如此接近的距离——而他用异常陌生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是谁?”雪希言的话,简洁到令人模不着头脑,连语气也模不到。
“什么意思?”白玉溪一边踢开房门,一边问。径自走了进去,模索着把后五纹放到了床榻上,行止利落之极。
回过脸来,雪希言依然站在房门外,仿佛是要避嫌。
白玉溪微微一笑,几不可见。她找着了油灯,迅速点上。一朵昏黄的微光花朵,照亮了她清然秀绝的脸,也照亮了雪希言审量的眼睛,他凝了凝神,左边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白玉溪落落大方地相请道:“请进来说话吧!你可不是随便会找上别人的人!”
雪希言对于她这种稔熟而又笃定的语气,微微感到惊奇。从未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而这位姑娘竟又给他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自觉地举步进来,守礼地站在白玉溪的三步之外。
他抬眼飞快地看了一下床上纹丝不动的后五纹,反问道:“中毒了?”
白玉溪仿佛习惯般地笑了笑,如梨花绽放。他从前如此,如今亦不改,总是惜言如金。她莫名地一点头,说道:“是的,刚刚中的毒!”抬起雪亮而敏感的眼睛,望着雪希言,他的眼神依然淡漠,如隔轻霜!
她的心沉了一沉,不知是为了雪希言,还是为了后五纹。
白玉溪轻蹙了一下眉头。
正要说话,雪希言却是伸手递过来一张白纸条——
白玉溪心中怦然一跳,急忙接过。只见那上面的字迹,是自己刚刚不久前才见过的娟秀。
而纸上所写的内容,让她脸颊忽红忽热。一抹火辣骤然欺上心头,抖落了一丝情潮!
她接着,把树林中那镖上的纸条递给雪希言。
雪希言接过,看了一眼,淡漠而低醇的声音问:“你就是柳絮白?”
白玉溪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手中紧紧握住那一张白纸条,心中混乱,对雪希言的话恍若未闻,径自出神!
那张纸条上的话是这样的:若欲救人,即刻与柳絮白成亲!“平”字六号房。婚礼后,解药奉上。
反之,不日毒发身亡!
白玉溪思量了良久,低声问道:“与你同来的姑娘也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