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五纹截了他的话,快嘴说道:“我兄妹二人路过此境,是……是四处游览了过来,见此地景物优美,就停留下来游玩游玩!”
澹台明月一听他们是兄妹,当即看了白玉溪一眼,笑了起来,十分清朗,但白玉溪一双冷霜一般的眼睛,吓得他不敢多瞧!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佳人青睐于他?
后五纹瞧着这中间的微妙,早已在肚子里笑翻了天。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给澹台明月找话题道:“澹台兄,既然是本地人,不知有什么名胜好去处,能说给我们听听……”他清了清喉咙,留意着澹台明月的表情,逗他道:“最好兄台可以亲自带我们去,给我们解说解说当地的人情风俗,那该多好!就不知道,澹台兄有没有空?”
“有啊!”澹台明月几乎是立刻回答道。话一出口,他自己倒是脸上红了一红,青女敕得可爱!
后五纹忍不住哧哧直笑,笑得澹台明月脸红满脸,羞赧尴尬。
白玉溪抓起一双筷子,“啪”的一声在他面前折断。扬手一挥,甩了出去,抽袖起身,当先走了出去——这一连贯的动作有一种慑人的气势,让后五纹怔了一怔,嬉皮笑脸倏然敛了起来!
他感觉到白玉溪对他的杀意——
这个少年,纵使武功全失,也是有令人害怕的本钱!
后五纹突然意识到这点。
第七章回庄
回到凝香雅居。
白玉溪只觉意气难平!
一声不哼地扯上的衣物,和乌发上那奇形怪状的簪子与羞人的玉堂春,一概扔在地上,一脚踢到角落里去。
身上依然穿着他那雪白挂素的锦袍,双手一负,当堂而立。眼眸里闪烁着一股令人害怕的,骄傲的,宁死不辱的寒光冷意。
目光如一道剑光般穿刺过刚刚进门来的后五纹的心脏——
后五纹心上一阵收缩。脸上依然笑意盈然,双手分别托住两只小酒坛,上面贴着红纸条,浑黑的墨字:万里香。
万里香是落月镇的名酒,白玉溪当然知道。
只是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把戏。
白玉溪两手抓紧,右手中藏着一样东西!
后五纹辨了辨他的脸色,眼中的笑意蕴而不发。优哉游哉地行将过来,也不说话,径自把两坛酒放在桌面上。
白玉溪此刻离他有三步之遥,手指里攥着一支尖细的,足可致人死命的发簪子。他虽未必定要他死,但总不能一再受其要挟!罔顾了白玉山庄的名声——
白玉山庄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他的尊严与性命都重要!
那是多少人,用性命换回来的尊贵与崇高!
不许亵渎!
白玉溪的内心激荡,但表面一派沉静,完全看不见一丝的荡漾,一丝的起伏波澜!
后五纹缓缓地向他走过来,似乎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许将会不远。一步,两步,他的脚再次抬起来……
白玉溪正待他走近,远了他不能一招得手——
不能一招得手,以他现在的境况,那简直是在自取其辱!谁知道激怒了这个无常的小贼,他的报复又是什么?
白玉溪的心跳得微微有点快!
因为这事,他没有把握。
后五纹的脚步方向一改,向他身旁的角落走了过去。他笑着去拾起被白玉溪扔在地上的绸缎锦衣,接下来的动作,直叫白玉溪吃惊!
他竟把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竟还十分认真地把它穿好。
他……他……他有断袖之癖?
白玉溪脸色稍稍怪异,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警惕。手中的簪子握得更紧了一些!
败类!
白玉溪神色不屑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后五纹穿好了衣服,神色依然是嘻嘻哈哈的,一派的玩世不恭。身上穿着女子的衣物,头上梳着男子的髻子,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他却毫不在意。悠悠晃晃地走过去,在客房的木案上供着的花瓶里,折下三朵鲜艳欲滴,娇媚妖冶的唐桑梓。
那三朵唐桑梓,艳红中暗透绛紫,香瓣层叠如累,华贵之中带着三分邪野,一份清逸。
后五纹持着花,走过来,离着白玉溪一步之遥,缓缓地把那三朵香花递到他的面前,一双眼眸莹莹亮亮,却是不说话。
“怎么?”白玉溪动气道。
后五纹一笑,顽皮中带着释然,清音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生气我捉弄了你,对不对?可是,我想和你一起上街去玩,如果不把你变一个把戏,那么多的人认识你,我武功又低微,到时候别说要挟得了你,说不准反过来给别人整了,就算是死了,可能还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他微笑着加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
白玉溪脸色依然没有变,他知道不能对这诡计多端的小贼心软。
后五纹溜溜他的神色,真真切切地叹了一声,说道:“我自小在山村里长大,也没有什么伙伴跟我玩!见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又有缘遇着。”他轻轻一笑,竟有些苦闷之意,低声说道:“你穿过女子的衣服,我现在也穿了,这一下算是打平了!还有,我往你头发上前前后后簪过三朵鲜花,哪……”把手里的花儿一递,说道:“你簪回来吧!我不讨你的便宜!”
原来如此!
白玉溪还是疑惑地望着他,问道:“你玩了这么多花样,就只是为了和我交上朋友?”
后五纹自嘲地笑道:“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有点异于常人!可是,我和你一起上了一回街,也没干出什么让你难堪的事来啊?至于那个澹台公子什么的,我不过见他好玩,逗了他一下,也没有骗他钱财,也没有损了小白你的威风,也没干出什么伤害天理的事情啊?嗯?”
他眼睛一瞪,明亮亮地看着人,像一个生性顽皮,却又不至于奸狡的孩子!
白玉溪凝视了他半晌,伸手接过他的花儿,三下两下,把它们毫不客气地簪在他乌油油的发髻上。一打量他的怪模样,不由露齿笑了起来!
后五纹乍然欢呼一声,似乎比什么都高兴,欢叫道:“这么说,你不生气了?和我做朋友了?”
白玉溪摇摇头,伸出已藏好了簪子的右手。
后五纹眼珠子一转,立刻会意,嘻嘻笑着,探手进衣服里,模到后腰里拉拔了一下,扯出那柄矜贵的红穗青铜宝剑,毫不犹豫地交到白玉溪的手里。问道:“这下满意了?”
白玉溪紧紧抓住宝剑,依然摇头,眸色不变。
后五纹却在桌子旁坐下,跷起了二郎腿,不紧不慢地掀开那两坛美酒,然后把一坛放在白玉溪跟前,说道:“既然你现在还不把我当朋友,那么我只好再要挟你一件事了!”
他向白玉溪举目一笑,唇边笑靥充满了深意,“我想到白玉山庄去做客!如果你答应,我就给你解药,并且相信小白你的一诺千金。”
他虽然没有说如果不答应,会怎样,但白玉溪不能再耽误时间,如今离那天下第一剑的比试日子已不逾十日。
实在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无期无了。
白玉溪权衡轻重急缓,毅然答应道:“好,我可以应许你!不过,我立刻要‘软筋散’的解药!”这一句话自然是防着他反悔的!
后五纹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立刻给解药,我就不可以应许你!也就没有诺言可践!厉害!
他朝白玉溪一举拇指,双眼眯着,然后使拇指往下一倒,神秘兮兮地一笑,再指着酒坛,轻松地说道:“解药早在里面等候多时!”
白玉溪望着他脸上自得的笑意,心下一惊:这小贼的心术,可与他的脾气一样异于常人!似乎料定他一定会答应他似的,老早就将他一心想法子换取的解药,倒在了他触手可及,却完全没有估计到的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