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哥真的说不过你们……”
三兄弟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椅继续等着叫号,来到大医院看病就是这点不好,看医生的时间很短,等待的时间很长。
虽然说要让大哥安静休息,但汪如风与汪如钟还是尽责的说话给大哥听,希望藉此让他放松心情,面对等一下的侵入性检查不会太紧张。
“大哥有胃溃疡,最近要吃清淡一点,回去煮稀饭好了。”汪如钟淡淡说着。
“不用麻烦了……”
汪如钟笑着摇头,“哥,我没有在跟你说话,我是在跟如风说话。”
“对啊!老大,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你要乖乖听话。”
“是——”
三兄弟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比一般兄弟要好,或许是经历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一起度过许多难关,让他们的感情比常人更深刻。
就在此时,汪如风先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似乎在角落踱步、徘徊,他楞了楞,想也没想就拉了拉身旁大哥的衣袖。
“老大,那不是方以惠那凶婆娘吗?”
如松与如钟也看过去,看见以惠。不止以惠,就在此时,方以恩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汪如风站起身,对着那个方向喊了声,“方以惠!”
不远处的人儿听见,看向声音来源,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还一次看见汪家的三兄弟。
以惠与以恩本来还有点迟疑,但是脚步不听使唤的走向他们三兄弟,在此慌乱时刻能看见熟悉的人,仿佛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以惠很直接,抓着如风的手放声大哭,把如风吓了一跳;以恩较含蓄,但也是含着泪看着如钟,也看向如松大哥。
以惠边哭边说着从昨晚到今早的事:大姊昏倒了,正在发高烧,人还躺在急诊室,没有病房可以住……
第8章(1)
听着方以惠哭哭啼啼叙述着她们三姊妹从昨晚到今天一早的遭遇,三个男孩都皱起眉头。这女孩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他们听得实在迷糊,但从几个关键词就可以掌握状况。
况且说实在的,什么关键词都不需要,单单从方以惠口中吐露出的“大姊”两个字就足以让汪如松忘记自身的痛楚,忘记自己还在排队等着照胃镜,忘记自己也是个生病的人。
好像这些年都是这样过的……不在意自己过的日子有多苦,只在意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有没有撑过人生的苦难,有没有带着自己的妹妹找到人生的新方向,找到通往阳光的路……
她好苦,他真的都知道,明明没在她身边,却比谁都深刻的感受到她咬牙苦撑的痛楚与无奈。
即便十二年过去了,她已经做到了,很成功的将两个妹妹带大,将两个妹妹照顾得很好,但是她还是不敢放松,怕自己一放手整个人就会倒下,两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妹妹就会再度陷入无助的境地。
方以惠眼泪一直掉,这个个性颇冲的女孩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成泪人儿,让汪如风很不是滋味,一直在旁边低声说着。
“不要哭了嘛!”
“呜呜……”
方以恩则是故作镇定,带着众人往急诊室走去,后面跟着汪如松,如钟则陪在一旁,一方面看着哥哥的反应,一方面也忍不住将关切的眼神投注到以恩那里去。
“在那里。”指着急诊室某个角落的某张病床。
其实不用人指,汪如松就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头上还裹着纱布,眼睛紧闭,似乎睡着了,但从她咬着唇、冒着汗,以及苍白的双颊,可以看出她睡得很不安稳。
“姊姊昏倒的时候撞到头,所以才会包着纱布;医生说,头上的伤只是皮肉伤,只是姊姊因为感冒发高烧,腰部肌肉也扭伤发炎,所以才会这么严重……可能要住院看看状况,就怕是流感。”
汪如松听着,只觉得心痛不已,慢慢的走上前;方以惠也想上前看看姊姊好不好,如钟给如风使了个眼神,要他赶紧拉着那女孩。
“等一下,让老大去看看啦!”
“可是……”
“你信不信,以慈姊比较想看到老大好不好?”
“是吗……”
汪如松缓缓走到病床旁坐下,握住方以慈挂着点滴的手,眼眶里的泪水就这样掉下,来不及闪开,直接落在以慈的手臂上。
就这一滴滚烫的泪水,让因身体的痛楚与不适而浅眠的方以慈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坐在病床旁边的这个男人。
她缓缓开口想说话,汪如松却摇摇头,按按她的唇,要她什么都别说,他都懂,真的……
“以慈,好累对不对?”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却缓缓从眼角滑落,她轻轻喘息,点点头,真的好累……好累……
累到只要一醒来,她就全身疼痛,有时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睡着别醒来,但是不行,她还有两个妹妹,还有他……
伸手抚模她的额头,“那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累了就休息……”汪如松泪水又落下。
“可……可是以恩和以惠……”还没长大……她不能休息……不能……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着要拚命照顾妹妹长大,所以她不能倒下,更不能休息,“以慈,你很棒,你把她们都带大了,她们长得很好、很乖、很听话,你很成功,你做到了……”
“我还是好难过……”
“不要难过,都过去了,你已经走出来了……”用一贯温柔体贴的嗓音安慰着她,如同当年两人面临生命风暴时,彼此相互安抚一样。
“不是……我……如松,对不起……”
汪如松不解,“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看着他,泪水不断掉落,“当年我放弃了你,放弃我们的感情……”任由他去面对自己生命中的风雨。
那是她最痛的事,更是她最难以忘怀的遗憾,即便一年一年过去,日子好像越来越好过,家里的经济状况渐渐转好,她却因此更难过。
想起那个因为自己必须照顾家庭而被她舍下的男人……她不止一次的猜想,他好吗?他走出来了吗?跟她一样走出生命的悲剧了吗?
多年来,她不止一次的盼望能得到来自远方的好消息,从故人口中得知他的一切,就算只是一丝一毫,只要是关于他,关于他终于找到自己人生的路,完成自己的责任与使命,那样就够了。
被了……
如果得到的消息是,他不好,甚至他被自己命运的悲剧击败了……这样子她就算有好日子过,也一点意义都没有。
听她这样说,汪如松这才知道,他们不但能体会彼此的苦,更有着同样的遗憾!遗憾不能陪着彼此,遗憾在那个千斤重担在身的时刻,他们没有能力多背一个人……就是彼此。
汪如松笑了,泪水却掉得更凶,此刻连他也无法为了安慰她而掩饰自己的伤心与遗憾。
她懂他,他也懂她,就是因为懂,才会充满遗憾;就是因为得到彼此的祝福,毫无保留的祝福,所以充满遗憾。
“傻瓜……”
方以慈含着泪,也笑了,泪水与笑容同时呈现在她的脸上,却一点也不显得矛盾,就好像与他的感情,明明是分手收场,却思念得更深、祝福得更浓、依恋得更烈。
“你也是……”
汪如松握着她的手,“以慈,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吗?”
“记得……”
“你要为了这个约定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们之间不急于一时,从现在开始,到我的生命终了前,这个约定都有效。”
“可是以惠她们一直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