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担心,陶朱没生我气,不过是误会我给你出主意,可是,鸣儿你说说,是我教你要端出这几道秦菜,一慰陶朱思乡的忧愁吗?”
“不是,凤炽没说。”柳鸣儿摇摇头,转眸对陶朱爷说道:“凤炽没说,他只说陶朱爷爷来自关中,好些年没回去了而已,是你来‘凤鸣院’吃饭时,我听见你对厨子们说那道‘商芝肉’做得不地道,说已经很久没吃到地道的‘商芝肉’了,我知道商芝这东西是关中的特产,才想陶朱爷爷会不会不只很久没吃到地道的‘商芝肉’,还可能已经很久没吃到地道的秦菜,所以才特地给爷爷你准备这一桌地道的秦菜宴席,给爷爷你解馋,顺便给你赔罪。”
“听,一句一声‘爷爷’,陶朱啊!你还好意思跟她计较吗?”凤炽开口替她补了一记力道。
“我……我刚才不是说过没跟她一般计较了吗?”陶朱爷原本就已经十分红润的脸,此刻有着不寻常的涨红,毕竟是礼多人不怪,更何况被个漂亮的女娃儿用好听的嗓音迭声的喊着“爷爷”呢!
“我不否认自己给了她一些提示,不过,让陶朱你肯卖面子的原因,是因为她说了好话,还是她用了心思给你准备这桌酒席呢?”
“真的是很久了!这道‘商芝肉’的味道啊!陶朱我连做梦都会想念流口水,鸣儿丫头,让你煞费苦心了。”
“不必谢我,陶朱爷爷要谢就谢——?!”话未说完,她的嘴就被凤炽给捂了起来。
凤炽一脸平静,对陶朱爷笑着说道:“天色晚了,我看时候不早,有话改天再说吧!陶朱,我和鸣儿也该告辞,不必送了。”
一直到他们出了门,凤炽才终于肯让她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让我跟陶朱爷爷说,我根本就不敢吃辣的东西,那些菜肴的味道是你帮我试的?”
“鸣儿,好鸣儿。”凤炽啼笑皆非,大掌轻抚着她柔女敕的脸颊,“你常让我觉得自己的思想很罪恶,这天底下只怕三岁的孩子都比你懂诡诈。”
她撇了撇女敕唇,对他的话似乎不以为然,不以为自己有差劲到比三岁孩子还不如,可是看见他笑得十分温柔的眼眸,她也跟着不自觉笑了,“我永远都会喜欢凤炽。”
“你才几岁?知道‘永远’代表什么意思吗?”他注视着她,心头微热。
“我不知道永远代表什么意思,可是我知道一个人的永远有多久,就是到我死为止,我敢肯定,到我柳鸣儿断了这口气之前,都会喜欢凤炽。”
闻言,凤炽好半晌的静默,沉黝的眸光直视她清艳的娇颜,唇畔勾着抹似笑非笑的浅痕,“真的?”
“真的!”她的回答直接而且爽快,没有一丝毫的犹豫,一如她那双又圆又黑的眼眸之中所闪烁的清亮。
蓦地,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发出刺眼的光亮,接着又是一道,直直地劈落在彼方的土地上,那宛如白昼的光亮,吸引了柳鸣儿的注意力。
“你在看什么?不过就是雷电而已。”凤炽也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夜空之间,有雷电不停在闪动。
柳鸣儿摇头,“那不是寻常的雷,依我爹说,那是阴雷,亮而不鸣,是有人蒙受了难以伸张的冤屈,向老天爷发出了不平之声,上天听闻了那受冤之人的怨恨,所降下的阴雷,那雷,是老天爷在给人鸣冤。”
倘若这话由一般人的嘴里说出来,可能会被视为无稽之谈,可是她爹是傅鸣生,是被传说曾经闯鬼门赴黄泉,去救阴魂的传奇人物,这话若是从他口中说出,教人不能不相信。
他与柳鸣儿相视了一眼,抬起头,注视着幽寂的夜空被雷电给映亮得宛如白昼,他的心里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终于,是时候了。”
梳妆的铜镜之中,映着洛紫绶明秀的脸蛋,她给自己绾发结辫,刷上浓淡适宜的胭脂,相较于她脸上怡然自适的表情,在她身后蜷瑟成一团的妩娘,看起来便显得畏缩,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主子这方向一眼。
“你不要害怕,妩娘。”洛紫绶直视着镜面,目光对着身后的妩娘,“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想要对付的,就只有柳鸣儿一个人而已,总不能什么好东西,都由她拿去啊!你说是不是?”
“啊……”妩娘发出一声惨叫,跳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跑。
“你要去哪里?!”洛紫绶比她更快一步,把门给关上,以身子挡住了门口,笑看着脸色苍白的婢女,“我不甘心啊!妩娘,你该看看那个男人为了她,究竟可以有多狠心?在那男人的眼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是死不足惜的蝼蚁,我要讨回公道,给我死去的姊姊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她笑了,神情显得有些迷惑,“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可以不恨呢?那个男人对她做了那种事情,她怎么可以不恨呢?”
“不要……我求你,我给你磕头!”妩娘哗地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放过——?!”
“够了!”洛紫绶严厉喝止了她未说完的话语,随即又亲切地笑着把她扶起来,“你知道要乖乖听话就好,已经筹备那么久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今天这地步,我可不想有半点差错,你等着看,我一定让凤炽亲手杀了她,哈哈哈……妩娘,你知道吗?我已经很期待看见到时候柳鸣儿脸上的表情了,一定会痛不欲生吧!一定会的,我一定要让凤炽手刃他最爱的女子,我要让柳鸣儿知道,她自己到底爱上如何狠心的男人!”
日正当中,耀眼的阳光照映着池塘的水面,令澄澈的水波宛如明镜一般,倒映在池畔小绑的天板上,风徐徐吹动,水的光影也跟着摇曳而璀璨。
柳鸣儿躺在床台上,双手双脚大大地张开,毫不客气地独享这个舒服的位置,她看着天板上的倒映的水光,仿佛在她的头顶上也有一面池塘,那碎金般的光芒,让她的双眼也跟着发亮起来。
一圈又一圈会发光的涟漪,是几只水?在池面上在滑来浮去,当鱼儿浮出水面时,会短暂地弄乱一塘池水,让波光变得破碎,却宛如一片片碎金般,显得更加璀璨。
“原来是醒着的吗?”凤炽不知道何时悄声步入小绑,低沉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没听见声响,以为你在午睡。”
自从帮着她与陶朱公和好之后,她就成天跟老人家混在一起,说故事、下棋,三不五时地斗嘴,常常前一天还气呼呼地跑回来,隔天两人又和好如初,简直就像亲生的爷女俩,亲热得教他都要忍不住吃味。
柳鸣儿高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瞳,就看见他宛若冠玉般的脸庞俯落,含笑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我在看水。”她笑着说道,朝他伸出双手,像个讨抱的孩童。
“水在外面的池塘里,你躺在屋里看什么水?”他泛起浅笑,不明所以,却是顺应地伸出一双大掌包住她柔软的小手。
“凤炽也躺下,就也看得到了。”说完,她反过来将他的手掌握住,硬是将他给拉躺了下来。
凤炽笑叹了声,任由她摆布,偌大的床台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他们两个人,他们反着方向躺卧,柳鸣儿让他躺平之后,翻过身,正好与他脸对着脸,双手反捧着他的脸庞,献宝似地定住他的视线,看着头顶的天板。
“瞧,就在你头上,看见水了吗?”说完,她俯眸直视着他的脸,眨巴了几下,表情很是兴奋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