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想着,叹息着,突然一头撞到硬实的胸膛,她连忙退开,看着不知因何停下来的他。
“前面有一条小村庄。”
她侧头,猜不透他的用意。
“再前进就是洛阳,你还是改装一番比较妥当。”
看着他转身再度前行,心里不免一阵失望。
事隔三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为了这个无聊的事情。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并无不妥的打扮,衣服是在上一条村落里买来的成衣,虽然跟她之前穿的从气质上就有着天壤之别,可也总算是干净利落方便上路,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方面做文章。
不过,还是尾随着沉默的他去到了村落里唯一的一家裁缝店。
但才走进去,先到的他已经指了指柜面上的一套衣服。
她不疑有他地换上,却意外地发现那衣服分明是书童才穿的麻布衣。分不清是蓝是白或是灰色的长衣外面是灰黑色的麻布长褂,用黑色的腰带缠上后,衣服还是松垮垮的,害她不管怎么看怎么像个发育不全的小伙子。而且,如今这种装扮无论如何不再适合佩戴珠钗头饰。浅浅一叹,她把一头秀发放下,在堆放在角落里的碎布里头随便拿起一条墨绿色的小布条,随便往脑后一绑,把一头卷曲的长发利落地束到脑后。
基本上,当花睨再次出现时,非语决彻底地愣住了。
让她变装,本意是为了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她不会遭到别人的评论,毕竟即使是在儿女情长的江湖,云英未嫁的姑娘跟在男人的身边总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所以即使多么娇纵的江湖女儿,基本都被禁足在各自的门派里,如非必要断然不会抛头露脸。
自然,邪道的妖女们除外。
但,这些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既然她此行是为了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能不吸引旁人的目光才是最好的做法。
可显然,事与愿违。
看着眼前的她,娇俏干净地出现在眼前,只觉得那种男女莫辨的稚气只怕……
“这不是碎剑门的叛徒吗?好大的胆,居然出现在我们仓海派的地盘!”
猛地一声吆喝从后传来,打断了非语决的深思。
转过头去,望着不知道打哪来的小派小眼小人物,还有那已经高高亮起的兵器,他只是一阵疑惑。
碎剑门的叛徒?
他何时成了师门叛徒了?
这时,又见对方视线擦过他身侧的花睨,一窒,突然叫道:“小兄弟莫怕,我乃仓海派大弟子,必定将你从这恶名昭天的恶贼手里救出来!看招……”
丙然,才想着她的装扮必然会更加引人注意,随便跑来一号路人甲都忍不住要为她出头了,只怕到时候真进入了龙蛇混杂、大小帮派不下数十的洛阳,招惹来的麻烦会更多!
懊恼地想到这里,看到迎面刀光一闪,他只是轻轻地闪身,手腕凌厉一翻,用手刀往那聒噪的人的脖子上只是轻轻一砍,那人便如同遭受什么重创,呜咽一声倒了地。
从容地从腰带间模出了铜板,准确无误地砸向柜台,就当那裁缝店的小老板吓得抱头缩下去时,他伸手一拉,把花睨匆匆带走。
路过无人的村屋,他又闪身而进,丢下碎银,抄起人家随意搭放在门边的草织帽子便往头上带去。
一路施展轻功离开那小小的村落,他全程沉默着,只有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越发的紧窒。
很痛。
不过她没有哼半声。
入夜时分,终于在一间破庙里停下。
他放开她后,便瘫坐在角落里,寂静里,他的喘息声十分的明显。
她,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自然知道他的疲惫是因为伤势未愈却过度虚耗真气之故。回头看看手边的药箩,她伸手取出药草,来到他的面前。
不想才走近,他就反射地抬起眼来,手更是紧张地推出了剑刃。
两人都是一窒。
对望里,他别过脸去,徐徐地把手移开了腰间的兵器。
而她,沉默数秒,才把手里的药草递到他的面前来。
他抬头。
“试药。”
她的话很简短很干脆,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般,简单得只有冷淡疏离。
而他,点了点头。
于是,她把药草放下,从指间退出银针,开始在他的脸上施针。
不管多少次,仍然觉得他的忍耐度惊人。
她深知每一针扎入他的经脉时所带来的痛楚,可他,连眉头都不动一下,一双眼,只是仿佛失神地直视前方。
有时候不禁会想,他对她到底是信任或是其他。
除了第一次对他说要试药他曾露出过一刹那的迟疑,此后每一晚,她对他说出“试药”这两个字后,他就木偶一般地随她舞摆,根本不在乎她所谓的试药是什么意图,对他又会有什么影响。
即使发现她所做的一切使他的脸上的伤疤越发的鲜红明显,他也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抱怨的话都没有说。
明明他不该这样的。
第4章(2)
曾经让她知道他有多么介意自己脸上痕迹的他,为何如今又表现得如此的漫不经心呢?
才这般想着,手猛地被抓住,她手里的药汁差点泼了出来。
“你的手……”
她眨了眨眼,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那深刻着五个印的手腕。
那是早前被他抓出来的痕迹。
再抬头,正好对上他莫名锐利的眼,她心里一惊,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把本来挽起的衣袖顺下来,遮住那本不想让他发现的痕迹。
他没有再说话,任着她细细地往自己的脸上涂抹药汁。
只是,他那锐利的眼,一直一直地纠缠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就像是要从她的身上看透什么,分析什么,害她紧张得手心汗湿。
只好寻找话题。
“你不问……我要你陪我去寻什么吗?”
其实,这也是她一直介意的事情,为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就一直这样没有目的地跟着她从这个小村逃跑到那个小城镇,又从那个小城镇来到这个小村庄?
要去往洛阳,都是她主动说起他才知道。
是他认为她的事情根本不重要,还是笃定了什么?例如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先行离开把她丢下?
而就在她为着那沉默的一直不肯告诉她的答案感觉泄气的时候,才要转身收拾残局准备弄点吃的,却被他猛地拉住了。
意外的转头,却看到他难得的笑容。
“《鬼医小札》。”
他笑,笑得漫不经心,但被那样的目光看着,她莫名地,感觉心里乱了乱。
“鬼医谷的两名传人为了继承鬼医的名号一同下山寻觅《鬼医小札》,这事现在在江湖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自然,不早前在茶楼里,连说书先生也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了,何况是有特殊情报的江湖派别?而对于他的笃定,她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才徐徐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不是。”
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顿了顿,意外于她的答案。
“《鬼医小札》固然要找,但我要的却是里面的秘密。”
“宝藏?”
她沉吟,转看着他,而他,也正好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是否……
可以把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对他坦白?
“我要的是……”
心中的顾忌让她的话顿了顿,就在这时,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浅浅的失望,似乎是因为她对他的有所保留。于是,莫名其妙地,她连不能说的话也都对他言明了:“我要的是……鬼……我师傅,鬼医白愁亲笔添录的关于‘七色罗刹’的秘密以及……”
当着他越发意外的眼神,她徐徐地说出了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的话:“寻得《飞花密录》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