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乱中,宁海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了名。但她其实别无选择,他头部受伤,一定得动手术才能清除血块。
护±拿着同意书离开后,手术便开始进行。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的程律师递给宁海一个牛皮纸袋。“陆太太,这是陆先生要我交给你的。”
宁海心不在焉地接过牛皮纸袋,怔怔地瞪着手术房上方,代表手术进行中的红色灯号。
见她没有打开牛皮纸袋的打算,程律师提醒:“陆太太不打开来,看看纸袋里是什么东西吗?”
宁海像个机器人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打开牛皮纸袋,拿出里头的文件。
厚厚一叠,是陆静深名下所有财产的证明和权利移转书。
宁海一时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程律师从那叠文件中,取出其中一份递给宁海。
宁海猛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份已经由他单方面签字盖章的离婚协议书。“这又是什么意思?”
与钱管家对看了一眼,程律师清了清喉咙,解释:
“陆先生交代了,如果他手术失败,就请陆太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个名,届时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会移转到陆太太名下。”
宁海依然不解。“什么意思?是说手术如果失败了他会……”会怎么样,却是说不出口。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却怕一语成谶。
钱管家表情凝重地说明——
“太太刚刚签同意书时没有仔细看吗?先生这次手术成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王医生说,由于先生的视神经奇迹的还没有完全萎缩,如果成功了,他有机会重见光明,但因为这一次的脑伤刚好伤在旧处,如果手术失败,他很百可能会瘫痪……”说到这里,钱管家忍不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才又道:“万一手术失败了,先生说了,请太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不必等他。”
闻言,宁海全身顿时月兑了力气跌坐在地上。陈嫂和钱管家来扶她时,她捣着脸,孩子般放声嚎啕起来。
尔后,宁海回想起这一段心情,才明白那是一种被人打败的感觉。
她彻底败给了他。
败给陆静深如此设想周全、付出了便永不收回的爱。
第17章(1)
陆静雨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已经三天没合过眼的宁海。
她双手环着自己,蜷在一张绿色长椅上,长发凌乱、形容憔悴,好似一朵枯萎的花,哪里还有半点初次见到她时那种意趣横生。
他缓缓走近,在她身边坐下。手一术灯还是红色的,想来这次集合了脑科和眼科权威医师联合开刀的手术相当棘手。但愿大哥平安无事。
陈嫂提了一锅热汤过来时,见到陆静雨,低唤一声:“二少爷。”
陆静雨点点头,又看向宁海,在陈嫂的眼神暗示下,他轻声唤:
“嫂嫂,喝一点热汤吧!你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再不吃点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
宁海强睁着干涩的眼,恍若未闻地瞪着头顶上方的手术灯。
陈嫂悄悄对陆静雨说:“我试了好几次,都叫不动。”语气不无担忧。
陆静雨接过那锅汤道:“让我再试试,陈嫂,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先回家休息吧,我会在这里陪着她。”
说是这样说。可陆静深的手术还没结束前,谁也不肯离开医院。
最后那锅汤是陆静雨勉强喝掉的,宁海像是已经入定那般,根本唤也唤不动。
突然他手机响起来,是母亲打电话来询问大哥的情况。陆静雨拿着手机走到长廊尽头去说话,回头时见宁海突然站了起来。他连忙奔上前,看见手术房的门打开了。
手术结束了。
宁海抓着医师的袖子问了句什么,医师点点头,匆然她大叫了声,掩着脸又哭又笑的,教人好不担忧。
此时钱管家和王司机等人都来了,只见宁海突然晕了过去,赶紧抱起她跟着医师往另一间病房走。
陆静雨终于赶上医师,急急询问:“王医师,手术成功了吗?”
王医师保守地回答:“陆先生,手术没有失败。”
陆静深的手术没有失败,可到底成功没有,还得看他术后恢复的情况。
由于他全身还处于麻醉状态,短时间内不会清醒,是以王医师也不敢断言他的视力到底能不能恢复,但至少他脑中的血块是已经清除干净了。
宁海被送进病房里吊点滴,医师在营养液里加了镇定剂,她终于睡着,脸上写着疲惫与脆弱。
这样的宁海会不爱陆静深吗?要说不,陆静雨是不信的。
他自己的父母感情十分冷淡,有记忆以来,双亲之间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曾经他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的爱情,可在见过孙霏对堂兄陆云锁的无怨无悔,又见到大哥对大嫂宁海的真心付出,再看到大嫂在感情上其实并不输给大哥的执着后,他终于相信这世上还是有爱情的存在,只是表现与接受的方式不太相同罢了。
原来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一方想给,另一方就得接受。给的人,须得心甘情愿不求回;接受的人也得知福惜福,好好守护,如此,才会开出一朵两生的花,否则爱情只会成为一场劫难。
次日,陆静深终于清醒过来时,听见陆静雨问他:“大哥,劫后余生的感觉怎么样?”
他不知道陆静雨所说的“劫”,指的是他跟宁海之问的纠葛。从昏睡中醒来的陆静深开口第一句话只是问:“宁海在哪里?”
“你不是给了她一张离婚协议书?”回答的人,竟是一脸似笑非笑的陆云锁。他刚刚走进病房,就听见陆静深在找宁海。
陆静深皱着眉,还是那一句:“宁海在哪里?”
陆云锁走到病床前,伸手在陆静深面前晃了晃。“你,看得见了吗?”
王医师说手术没有失败,术后复原情况也良好,解除了陆静深可能瘫痪的疑虑。但,视力呢?他看得见了吗?陆静深的眼睛原本就没有外伤,光从外表来看,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复明没有。
只见陆静深眉头深锁,似乎浑然不觉陆云锁就站在他面前,他对着空气道:“你们谁好心告诉我,我太太现在到底在哪里?”
接获陆静深已经清醒的通知,王医师很快便赶来了。检查过后,他表情有点诧异地道:“奇怪了,陆先生的眼睛——”
“王医师。”陆静深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现在不想讨论病情。我要见我太太,这些人——”他右手没有焦距地胡乱指着周遭的人,其中包括陆云锁、陆静雨和钱管家等人。“没一个人肯告诉我,我太太到底在哪里。”连钱管家都不肯说出宁海的下落,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
闻言,陆静雨和钱管家拼命对王医师挤眉弄眼,王医师轻咳一声,安抚道:
“陆先生你别急,陆太太早先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正在隔壁大楼的病房休养,你刚醒过来,还得再详细检查一番。不如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替你安排检查,确定你百分之百恢复健康了,我再请陆太太来探视你,也好教陆太太不会太担心,如何?”
陆静深沉默了半晌,才问了一句:“她好吗?”
陆静雨连忙答道:“嫂嫂没事,大哥你放心。”
“钱管家?”陆静深又唤。
钱管家赶紧上前说道:“先生放心,太太很好。”
“……别让她再离开我。”说着,陆静深转过头去,闭眼道:“王医师,麻烦你尽快替我安排检查。另外,病房太吵了,除了我太太以外,我住院这段时间谢绝探病。”
由于病人的态度太过强硬,没奈何,众人陆续离开病房之际,陆静深突然叫住王医师。“王医师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