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这段往事在心底埋藏太深,而他正好找到了一个印月族外的倾听者,便慢慢的道了出来。
“最后怎样?”好奇心被全部挑起,华离宵急忙追问。
“最后巫灵心中不舍,竟在印月圣像的跟前立下誓愿,宁肯舍去全身鲜血,也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凤义常安然!并且要全族立誓,绝不再暗害凤义常,要保护到他离开南疆为止!”咬牙,东凰脸上现出痛惜。
“印月圣像?”皱眉,华离宵有些不能理解。
只因为巫灵的愿望,凤义常便保住了性命?安然回到燕赵国土?
点点头,东凰低声道:“印月圣像在族中崇高无比,如同神灵一般,任何族人在圣像面前流尽鲜血所发的誓愿,都要被全族人尊重,就算是族长也不可以违逆!
那一日……那一日巫灵的血自全身流出、越来越多,把她整个人都染成了血红,也把地面变成了血泊……”
也是那一日,年幼的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闭眼,触到的是一片黑暗。
他睁眼,看到的也只是漫天血泊。
那是巫灵的血,散发着花香又鲜艳绝伦的血,在他眼前遮盖了整个天地!
所以,他一知道凤修怡的身躯中有血香,便不顾一切的要将她禁锢在身旁。
只可惜,燕赵王朝中有一个华离宵。
武功胜于他、智谋也高于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忍不住低叹,华离宵忽然不知该怜惜,还是该无奈。
原来在修怡体内种下妖眼的女子,并非邪魔,而是仙圣!
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肯为了爱人舍尽全身鲜血,只求他一个平安?
可惜,只是可惜了巫灵就那样死去,留下一个对她牵念不忘的东凰,也留下一个深为妖眼所苦的修怡。
怅然一刻,华离宵收束起心神,又问:“族长可知,当年是燕赵王朝哪个高官派人前来印月族的?族长……可有去找过那人,为巫灵报仇?”
他问得很有技巧,带上了巫灵,就不怕他不回答。
“不知道!”东凰咬牙,脸上显出几丝悲怒。
当年巫灵死时他才三岁,自然不可能知晓太多,现在他虽已当上族长,但为了全族人的安宁与生存考虑,也不可能再至中原追查。
“唔。”华离宵点点头,慢慢思索道:“不瞒族长,我此来南疆,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与那人对抗,如果族长想为巫灵报仇,还请回答我最后两个问题。”
能够有胆量、有手段派人暗害当朝御史的高官,燕赵王朝中绝没有几人,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那高官只会是相国刘荣!
边用的借刀杀人、下毒暗害,好一个宰相刘荣,不但在当年毒杀了他的母妃,居然还曾想害死凤义常!若不是当年的巫灵,恐怕连修怡都会跟着没命!
“你说。”东凰豁然抬头,显然心底企盼非常。
“那高官可曾再派人来过此地?最近的明夷族首领桑徊之死,是否与印月族有关?”他这两个问题,实在事关重大。
“没有。除了你,再也没人到过印月族。桑徊之死,也绝对与我印月族无关。”东凰回答得干脆,显然没有虚假。
华离宵皱了皱眉,“你说桑徊并非印月族人所杀,可是他死后手指上为何会有蓝绿色泽?这不是你印月族中的幽篁毒吗?”
幽篁毒惟有印月族能够配制,再无旁人会用。
“不,不对。”东凰摇摇头,不屑的说:“若桑徊死后指上还有蓝绿色泽,那便绝不是中幽篁毒而死。”
“为什么?”
“因为身中幽篁毒的人,惟有毒发一瞬间,指上才呈现蓝绿色,到真正身死,指上的所有颜色便会消失。”他傲然道:“印月族的毒天下无双,怎么可能留下那样明显的痕迹。”
华离宵听他说完,双眉顿时皱得更紧。
他分明记得,那一日漠依曾说,是在老族长去世之后,才看到族长的指尖呈青蓝色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有人伪造了幽篁毒发的情状,嫁祸予印月族吗?
可桑徊贵为首领,身边护卫也不少,在他身上下毒已是不易,若要在他身上制造出幽篁毒发的假象,简直难上加难。
试想,要在死者十根指尖上仔细涂抹上蓝色染料,该要多少时间?难道就不怕别人发觉吗?
除非……是能够时刻接近桑徊的亲近之人!
想到这里,他已经能够确定,明夷族中,必有内奸。
而且,这内奸也必定与远在京城的刘荣有关联。
什么时候不能暗杀桑徊,偏要在他与清流派结盟之时?
什么人不能嫁祸,偏要嫁祸给印月族?
这不是逼着原本该出使南疆的凤义常与印月族拼命吗?
还好,还好来到南疆的使者并非岳父,而是他,而他与印月族之间,暂时也未真正拼斗。
理清了一切脉络,华离宵不再停留,当下便率领影卫带着凤修怡离去。
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很多,而心底的激奋也快掩埋不住。
只要揪出明夷族的内奸,便可顺势找到暗害桑徊的幕后主使;只要确实了主使者是相国刘荣,那么母妃的冤仇也就不难报了,毕竟派人暗害南疆首领的罪名,可也不小呢!
***bbs.***bbs.***bbs.***
回到明夷族的当晚,华离宵便开始布置影卫,查探明夷族内几处有疑点的人或事。
虽然明夷族占地广阔、人口众多,一时间要查探清楚并不容易,但华离宵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目标,于是范围便缩小了很多,只是他每天回到木楼中休息,也总已经华灯初上。
“怎样,今日可有进展?”见他踏入屋中,凤修怡忍不住询问。
因为那进展与结果,对他们几时返回京城可是事关重大,南疆虽然风景奇丽,看久了终归也会生厌,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呵!
不知怎么,她居然已经开始想念起那座她生活了还没多久的皇子府了。
“暂时还没有进展,不过你放心,有那么多影卫在,相信很快会查出来的。”微微一笑,华离宵见到她便习惯性的舒开了清俊双眉,以最宁和温暖的表情对她。
“嗯,殿下如此全力以赴,修怡相信真凶必会显现。”凤修怡眼里满是关心,走近两步瞧住他道:“只是殿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修怡看殿下这几天似乎疲倦得很,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是否太过劳累了?”
这两天他的脸色很差,简直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身形也清瘦很多,那一袭飘逸的白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宽大,宛如随时都要乘风归去一般。
记得初见时的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呵!就算清瘦,也是那种如绿竹般具有韧性的清瘦,而不是现在的……如轻烟云雾。
华离宵目光微微一垂,淡笑道:“或许是有些劳累,不过查出真凶刻不容缓,
却是不能等了呢。”
他不能等,含冤九泉的母妃也不能再等了。
毕竟……他能够待在南疆的时日,已经不多。
“殿下?”凤修怡皱眉,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面前的他明明一如从前的宁静与清雅,可就是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什么呢?
是他越加沉静的微笑?幽深的目光?还是他……整个人都在慢慢透明淡化的感觉?
对了!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子,给予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好像是云雾做的人儿,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单薄!
“殿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凤修怡忽然一阵心惊,猛的上前捉住他衣襟,急促追问:“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些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天,你会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