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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见秋月白 第24页

作者:未稚

牡丹绛色,明艳不可方物。

是了,今日便是金鸢太子的登基大典。年迈的楼兰王已正式退位,而历时两个多月的暗战也终于铲除了大皇子胤临的势力,同时安定了朝廷众臣之心。

只消过了今日,她便正式成为帝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何时离开这里?”替她诊脉时,萱见在她耳边低问。

“等他坐稳了皇位,我便装病诈死……陪你回焉耆。”珑染温言道,“你愿意等等我么?”

萱见反手握住她的指尖,近乎是掐着她的沉重而压迫的力道,但一触即离。

“我总是等着你的。”

——却已是半年之后的事。

月阑人静。“吱呀”,珑染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踏入自己的寝宫。如今躺在她床上的应是被施了摄魂术的槿戈吧?

“朕等你很久了。”

阴冷的声音,令珑染迈出的脚步一刹僵在那里。

有人伏在地上低低地抽泣,哀怨凄凉,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血腥与情色撩人的味道。珑染认得那味道——所以她清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伏在地上的人是槿戈,而坐在床上的便是刚才要了她身子的男人——鸢帝。

“陛下……”珑染试探性唤了一声,低头看向槿戈,眸中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臣妾心中烦闷夜不能寐,便去后花园走了一圈,未料陛下深夜造访,望陛下恕罪。”

“这贱婢怎会在你的床上?”金鸢指着槿戈,咬牙切齿问道。一想到方才与她的缠绵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是纯粹的厌恶——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女人的身子,温软细致,不同于他的男宠——而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让他一刹那间怒不可遏!“滚出去!”他大叱一声。

槿戈强忍住浑身的痛楚,拖着脚步往外走去,天际已然泛出白光,一种极细的寒冷金针一样扎入皮肤,竟是到那时她才发现——她原是爱着这个男人的,这样低贱而不堪地爱着。

寝宫里,珑染欠了欠身:“陛下稍后还要上早朝,臣妾来伺候陛下梳洗吧。”

“朕原本要找的是你。”金鸢眯起眼睛,她这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愈发让他恼怒——他在她房里要了别的女人,而她却事不关己冷眼旁观。“莫要忘了,你是朕的女人。”

珑染并不否认,只淡淡道:“大皇子的势力尚未连根拔除,而樟芮公主持军边疆,韬光养晦等待东山再起。两者皆是不容小视的威胁,陛下如今当以国家大事为重。”

“朕能坐拥这片江山,有你一半的功劳。”金鸢不知为何却笑了起来,起身朝她走近,眼里是少见的温柔,“朕知道,你与她们不一样。”

“陛下过奖。”珑染只觉得浑身冷汗遍布。其实她早该发觉的,金鸢对她的关爱已不是当初她希求的那般——那是一种更加厚重难担的情义。当她真正爱过人才知道,这世间各式的感情原是不等同的。

事到如今,在这危险的情愫生枝之前,她必须早做了断才好。

“陛下——”

珑染话未成形,整个人已被金鸢强行拉入怀中,他俯下脸,深深望着她的眼睛:“这三年朕欠你的,朕统统还你,够不够?”

珑染声音颤抖:“陛下并没有欠臣妾什么。”而是她欠了他一份恩情。

第八章相思一寸灰(2)

金鸢的脸色又变得阴晴不定:“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是皇后之位的话——”

“臣妾不想要!”珑染径直打断了他,心尖微微发苦,他竟到现在还以为她会在意这些名利殊荣?“臣妾只想过自己一个人的清静,”她惘然摇头,“陛下理应清楚,菱姬的父亲是开国名将,陛下能够击败骊王登基称帝,左大将军功不可没;而椿姬是先朝敕尤族的遗孤,体内流淌着最尊贵的血液,她们——无论是背景与德望,都比臣妾更有资格当这皇后。”

金鸢猛地捉住她的手腕,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可朕心里只有你一人,这还不够资格么?”

“臣妾惶恐,请陛下……放过臣妾。”珑染脸色煞白,竟用最卑微的姿态央求他。

金鸢心里腾地燃起一股火,食指扣住她的下巴便要强吻上去,珑染头一偏,手腕挣月兑他的钳制,“霍”地反掌劈来!竟是宁为玉碎也不肯委身于他!

身为帝王岂受过这等羞辱?金鸢眸光一厉,陡然出招扣住她的双手,怎料珑染手肘一撞恰恰打在他右脸,简直是抵死不从!金鸢当下恼羞成怒,手上力道不觉加重,混乱中只听“碰”的一声,珑染已被他失手摔出,后背撞到了床沿——

腰盘霎时一阵钝痛,而那痛楚逐渐蔓延到小肮,珑染一瞬间惊惶不能自已:“不要走……”她竭力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眼前一阵晕眩,光影斑驳中只感受到黏稠的液体自腿间滑下,那尚未成形的生命也随之一并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再也没有回来……

“啊——”

黑暗里的时光如流水般淙淙倒退,珑染恍然发觉自己竟从来没有摆月兑过十六年前的那场噩梦,梦里都是凌乱的画面,残缺不整的对白……

“一个人在这里不会很无趣么?”锦衣环佩的少年突然跃入眼帘,把正自发呆的女孩吓得连退两步,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我又不会吃了你。”少年挑高眉毛,嘴角挂着调侃的笑容,“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头默不作声,偶尔从睫毛缝隙里偷看他两眼,马上又垂下头去。

“原来是个哑子。无趣。”少年转身要走。

“珑……珑染……”女孩这才小声开口。

少年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你是琴姬的女儿?”都说琴姬是艳绝楼兰的大美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儿?不过……父王平日里最常往琴姬的宝琴苑跑,若她真是琴姬的女儿,理应能经常见到父王吧?少年眼眸一转,脸上笑容更亲昵了几分:“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他指指远处几个正在踢毽子的皇子公主。

女孩摇摇头:“母妃不让。”母妃总说她笨手笨脚,还是不要现世的好。而且……她本也不大适应这类光鲜的热闹,只是因为母妃另外有事先让她等在这里,她闲着无聊便四处看看。

“这样啊,”少年眨眨眼,忽地便从袖子里变出一只鹅绒毽子递过去,“给你。”

女孩愣愣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送东西给她。

“怎么?不喜欢?”少年作势要收回毽子。

“不是——”女孩抢着把毽子抓住,微微苍白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谢谢。”

少年的唇角勾了勾,那笑意看在别人眼里分明是冷的。一个毽子就能哄她笑,这丫头还真好骗。“以后我带你玩,好不好?”到时候他也有机会多让父王看几眼,引起他的注意。

有一种人生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而有一种人生来就一无所有,便愈发珍惜来之不易的滴水恩情——

“小扮哥,你今日待我一分好,来日我定会十分地还给你。”

——彼时两个孩子正趴在窗檐读着《白狐传》,女孩被其中白狐报恩的事迹感动,郑重其事地对少年承诺道。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还是珑染最好了!”

少年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到心上,或许他根本不会相信——女孩说的十分,便是确确凿凿的十分,一分也不会少的。

“母妃,父王最近很少来这里……”琴姬的寝宫里,女孩怯怯声道,却不敢说是少年极力怂恿她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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