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胤果然说到做到,答应了段老爷把段家当自个儿的家,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半点都不急着要回去。
段倚柔站在廊下,看着百花随着春暖而盛开,原本的宁静,因为一个不速之客而被打扰,她转过眸,看见夏侯胤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你不回去没关系吗?生意能忙得过来吗?”
他站到她的身畔,与她一同欣赏花朵,“有曹大掌柜在,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是太爷一直在教导我的道理,以前我不懂得要活用这道理,如今才知道太爷的话果然一点都不错。”
“太爷一直都是极有智慧的。”想到老人家,她笑叹了声,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思念。
以往这时辰,她应该已经被老人家唤过去,为他泡茶捧茶,听他说话,与他谈心,偶尔他们会奕棋,只是太爷的棋艺一向十分精湛,她很难从他的手下讨到什么好处。
“让我带你回家,好吗?”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里是忐忑的。
“那个地方我还能回去吗?是你自个儿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给赶出来的,我是回不去了。”说着,她轻轻地笑叹了口气,笑里有着无比的苦涩,“我已经跟你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咱们之间再也无话可说了,你还是快走吧!你可知道这引起天待在段家,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吗?”
“我的心里在奢望着,说不定可以带你回去。”夏侯胤眸光深沉地瞅着她莹白的容颜,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反射着日光,将那眉清目秀的容颜给映衬得十分亮眼好看,“除却咱们不是情投意合这一点之外,咱们可以称得上是一对好夫妻,不是吗?你总是能懂得我想要什么,把你搁在身边,让我觉得十分自在舒服,所以,我想要你回来。”
闻言,段倚柔静默了半晌,最后幽幽地勾起一抹浅笑。
“你觉得再重来一次,我们之间可以挽回什么吗?”她徐徐地叹了口气,注视着他的眼眸泛着薄薄的泪光,“其实,我不是好人,我骗了你,也骗了容容,这件事情我不敢对她说,要是说了,她只怕到死都会怨我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心里有一丝忐忑。
“其实,那时候,我早就知道自个儿有了身孕,毕竟是自个儿的身子,怎么能够不清楚呢?可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我怨你,因为在心里怨你,所以,我不想生你的孩子,不想与你一起生儿育女。”
静静地听她说话,夏侯胤想起了那时候,他们夫妻为了崔容莲的事情起了口角,隔日,她的身子便有了不适,再没几日,她就小产了。
“虽然,在失去孩子之后,我觉得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想着不要孩子呢?因为我心里想着不要肚中的骨肉,最后才会保不住他,所以说到底,孩子会小产,是我的错。”
“不,你说这话是故意要惹我生气,要把我气走,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会得逞的。”他握住她的手,被她硬生生扯掉。
“就算你否认,它仍旧是事实,在我的心里确实存在着不想生下你孩子的念头。”直至今时今日,每每想到失去与他的孩子,总还是教她伥然若失,总归是从她的身子里掉了一块肉,那伤痛怕是还要记上好一阵子,“你可以气我,是我做错了事,你可以气我没关系。”
他不是瞎子,不会没有看见她眼底盈泛的悲伤,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以拇指轻轻地滑过她的眼角下方。
“我不气你。”见到她难受的模样,他觉着心疼,“我气自个儿,你说得对,平平静静过日子不好吗?要是我能够知道你的苦心,不苦苦相逼,或许,我们至少还能当一对人前恩爱的夫妻。”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你可以的,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儿,跟她不只是人前恩爱的夫妻,而是当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抚育你们的儿女,相知相守,白对到老。”
“可是我现在只想跟你过平静的日子。”
“可是我不要,现在是我不想跟你过平静日子了,胤爷,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他大声地反驳,却找不到可以反对的立场。
早在他放手让她离去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可以挽留她的权利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应该还是要对你说清楚才对。”
“什么事?”
“其实,那天在梅林里,我说的那一件指着赏赐给我的宝贝,让我满心欢喜的宝贝,不是那镯子,是你,赏我的人是太爷,他把你赏给了我,一直以来,那宝物就是你。”
“我以为……?”好半晌,他像是给人咬掉了舌头,说不出话。
“以为是章家公子吗?”她猜中了他的心思,见他的脸色有瞬间的赧然,忍不住贝起一抹嫣然的浅笑。
看她笑得十分好看,夏侯胤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她的手给握着,要收要放,甚至于要置他于死地,都任由她了。
“他从来就不喜欢我,他所喜欢的人是挽柔,那一日,他约要见面的人是挽柔,因为知道爹娘要给妹妹指婚,所以他约好了要与她远走高飞,可是,挽柔不是个肯过苦日子的人,她口头上与他约好了,可是那一晚,她却让人诱了我去,让我上了马车,章家的公子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驾着马车赶着出城,到发现时已经是天亮了,这时候,不知情的绿锦张扬开来,家人发现我不见了,派人去寻我,最后,是挽柔对大家说,她听我提过,要与章家的公子远走高飞,说起来事情也巧,我们坐的马车轮轴断了,等我赶回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了。”
闻言,夏侯胤不敢置信,“她是你的亲妹妹,怎么可以……?”
或许是因为已经事过境迁了,段倚柔笑得非常平静,“挽柔很聪明,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聪明与美貌兼有的女子,她知道如果那一夜,章家公子接不到人,便会上家里去闹,所以她骗了我过去,就算章家公子当夜就知道赴约的人不是她,但是与他在一起的人是我,而她只需要再多添上两句,到时候即便他说破了嘴,大伙儿也会以为与他有私情的人是我,而把她给扯进去,不过是为了要替我维护。”
“她可以让任何人过去,你是她的亲姐姐啊!”
“因为当时与你订了亲的人,是我。”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缓,柔净的脸蛋上泛着一抹平淡的浅笑,伯仁无罪,怀璧其罪,只要在那时候她闹出丑事,夏侯家退婚,说不准,挽柔就可以得到那门闲事,即便得不到,依挽柔善妒的个性,也见不得她比自己好。
在这瞬间,夏侯胤恍然大悟,“我觉得你说错了,她不是聪明,是恶毒,好个一箭双雕之计,也吃定了你不会把她给吐露出来。”
“我当时不说实话,是因为就算我说出来了,有谁会信呢?”她笑着反问他,那表情似乎是在告诉他别将她瞧得太好。
“是,你说得是,没有人会相信,只会以为你想把亲妹妹也给拖下水,只会显得你恶毒。”
此刻,在他的心里,感到对她有愧,一直以来,他觉得是她对不起他,可是,却不知道其实是他亏欠了她!
如果不是与他订了亲,成了教人眼红的对象,或许,那一夜段挽柔要引出去的人就不会是她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一晚的误会,她也不必背着不贞的罪名,遭到众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