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纵身轻跃,由高墙又跳回五皇子府,双足按着记忆前行,最后轻盈落在了莲苑。
正待她欲起身时,眼前的光亮忽然被一片黑影所遮挡。没想到黄卷人尚未追来,影子竟然已经来了。
青染举剑划破面前的巨影,立起身来,刚想要走,那些破碎的影子又合到了一处,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每次举剑都能轻易划破那个影子却无法阻止它的再次成形。
“小心!”正在青染砍得筋疲力尽时,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一听那个声音,青染不仅不闪,整个人更是呆立在了原地。
哐当。
一声兵器相碰声撞出耀眼的火花。
一道卓然的身影翩翩落在青染面前,仿佛不染一丝尘埃,出鞘的长剑穿过青染左肩上空直直指向后面。由那双黑金色的瞳内轻易可见青染背后正立着一位高大男子,脚下是刚刚被打掉、还在地面上徒自摆动着的剑。
“让你小心,怎么反倒呆在原地不动了?”蒙着面的人一双瞳望向青染,瞳色沉静似深潭。
她看着他,连言语都不能。
金九霄,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金玉笑的府中,并且再次救了自己一命!
“你是皇族?”黄卷由金九霄的瞳色很快辨出了他的身份,再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继而露出冷笑来,“四皇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夜闯五皇子的府邸。”
“都说五弟养的狗连人都敢吃,看来传言不假。”金九霄淡淡看了眼黄卷,“我不仅闯了,还打算把她带走。你能奈我何?”
“杀不了这个女人,我同样是要陪葬。”黄卷瞪了一眼青染之后,转向金九霄的双瞳骤然变冷,“四皇子,得罪了。”
说话间,一道巨大的黑影已朝着金九霄压来,而黄卷已是踪影全无。
金九霄抬眼看向那巨大的黑影,由衷赞道:“黄系的控影术果然天下一绝。不过……”金九霄唇角微勾,双掌带起凌厉的掌风却并没有攻向那黑影,而是朝着空空的左右劈去,“没有光亮的地方何来影子之说?”
掌风过处,莲苑四面高悬的灯笼瞬间熄灭。黑影不见的同时,黄卷的身影在暗夜中若隐若现。
正当黄卷恼羞成怒提剑想攻向金九霄时,忽听得“噗”的一声响,低头去看,愕然发现自己胸口明晃晃地露出一截剑尖,鲜血正由顶端不断地滴落下来。
“你……”只说了一个字,胸膛被洞穿的人已是口喷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而就在他倒地后不久,他的身形竟然渐渐变得高大起来,发色也渐渐呈现出稻黄色来,而在他右腕处一只金色的环套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他是五皇子的侍官。”青染看到黄卷手腕上的锁侍金环,这才意识到对方真正的身份。
金九霄的视线由横在地上的黄卷移向冷冷立在黄卷身后的青染,黑金色的瞳中有怜悯在闪动,“制服他便是了,何必取他性命。”
“平族与百花族对皇族不敬,人人可得而诛之。我只是按律行事。”青染自黄卷身上抽出剑,面色平静地拭去剑上的鲜血,“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杀戮,那就请保护好你自己。你不珍惜自己性命的善良一日不停,我剑下的亡魂便一日不休。”
“月策。”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终于明白她眼中的坚定代表着什么。那是要舍命保护自己的决心。可是,她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你是我金九霄的女人,该被保护的人是你才对。”
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平静的双眸因他这句话而波澜骤起,双颊也不由得烫热起来。
“无论你那晚为何会出现在石室内,我都会给你一个交待。”金九霄那样温和地望着她,俊美的脸孔轻拢着一层轻柔的光亮,“为了告诉你这句话我几乎把皇宫都翻遍了。我们回府吧。”
原来在她被掳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正在焦急地四处寻找自己。她忍不住心底的窃喜微绽出甜美的笑来。当双眸触到周围那一排排夜色中黑沉沉的房屋时,她忽然敛起了笑,“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微微皱眉,双瞳不悦地停在她那身薄如蝉翼的霓裳间,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问道:“你要继续留在五弟身边?”
“我……”她犹豫着该不该对他直言相告。
他静静等待着她给出答案。
“我怀疑那些失踪的婢女全都被五皇子关在了这个莲苑。”她不要他双瞳因不悦而渐渐黯下,所以决定据实相告。
俊颜微怔,“你知不知道自己所说的代表着什么?”
“五皇子一直在做着婬乱宫廷、残害婢女之事。”金系男子禁止与贵族以外的女子有私情,那是混杂血统的大罪,情节严重者甚至可能被废黜皇族身份,因此金系男子从不敢轻易染指五系之外的女子。现在金玉笑明知故犯不说,还暗押了如此多的婢女作为禁脔,此事若被揭露,必定会震惊朝野,而金玉笑绝无全身以退的可能。
“跟我回府,就当作从来也没进入这五皇子府。”金九霄沉着声命令道,分明是想置身事外。
“就放任这个目前深得圣宠又势利庞大的皇子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吗?有朝一日他若继承大统,金翅国的子民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吗?”她既然知道了莲苑的存在就不能坐视不理。消灭金玉笑原本就是她和月痕之间达成的共识。只要有这位五皇子在,金九霄便没有称帝的可能。
“够了。玉笑怎么说都是我的五弟,我不信他会如此荒唐。”金九霄厉声阻止青染再说下去。
“是吗?那不如我们劈开这些门锁,看看屋里到底藏着谁。”青染说着便举剑要砍,却被金九霄一把握住了举起的手臂。
他有心要阻止,她又如何能抵抗得了。
她如叹息般低喃道:“若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花族女子,此时倒是能用额头上的莲纹来让你面对现实。”
她话音刚落,手腕已经因过度的紧掐而传来难忍的疼痛,她清楚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热辣辣地停在自己的额间。
“他对你做过些什么?”他的声音如闷雷般在她耳边低鸣。
“你不是不信他是个荒婬无耻之徒吗?那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她试图摆月兑他那几乎捏碎自己腕骨的钳制,却根本不能。她无力地委屈地埋怨地望着他。
那委屈和埋怨看在他眼中却更像是某种无声的默认,巨大的不安笼罩了黑金色的瞳,“你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他不可能得逞,除非……除非……他对你下了药?”
一提到药字,金九霄脸上的从容淡定瞬间化作一团惊惶。紫金情露在体内燃起的折磨他至今仍心有余悸,而他和她也正是因为这药才会……
“你觉得我是那种被其他男人碰过还会让自己若无其事活着的人吗?”她原本是故意想激起他对金玉笑的怒意,可在意识到他真的渐渐开始误会时,她又恼他竟然这样轻易就信了。
他双眼中翻涌的暗潮渐渐转为一池温柔,唇角跟着绽出春熙般明媚的笑来,“其他男人?那个‘其他’是指除我以外的所有男人吗?”
她被他那样满目柔情地注视着,一下子便慌了心神,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是个完全超出了侍官与主人范畴的对话。
他轻轻勾起她的脸庞,双唇轻轻贴上她的耳廓,“我会杀了他的。如果有哪个‘其他’胆敢动你,无论他是谁,我都会杀了他的。”
“不会有那个人。即使有人会用卑鄙手段,有人武功会强于我,可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上。”她是他的女人,只有他能得到她,其他人能得到的只有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