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角落里是一大片坚固冰层,而晶莹的冰块里,正凝结了个黑色人影。
侧身而卧,他身着灰色布衫,面容俊朗而苍白,仍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就算紧闭双目,也掩不去他全身傲然气息,彷佛只是小睡一刻,马上便要醒转,再度横刀天涯。
这冰中男子……正是她记忆中的爹!
容貌未变、年岁未变,显然他死后便被冻在这寒冰中。
“爹爹,真的是爹爹!”隔着坚冰,她盯着殷傲诀的面容,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没想到,这一生居然还能看到爹的容颜。
就算隔着寒冰,她也彷佛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暖。
绕着冰块,殷无邪慢慢走动,像是要把父亲的模样刻印在心中,永永远远。
可是,当她走到冰块的另一面时,却猛地停下来。
身躯轻颤,她瞪大双眼,呆呆望着冰块中爹亲的背脊。
灰衣碎裂、掌印赫然!
那个掌印……那个掌印好熟悉……
暗红的颜色,像染了血一般。
为什么,竟和从前江叔叔打在坏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飞鸿庄有仇家闯入,结果被江叔叔一掌打在胸前。她好奇的凑在仆人身后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如血掌印!
天啊!爹背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掌印?
难道是……难道是……江叔叔打的不成?
她忽然想起先前申屠云古怪的目光和言语,咬牙抬起头,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到后来,语声已是又尖又厉。
申屠云阴阴一笑,“就是这么回事!怎样,妳一心要救那姓江的小子,结果妳爹却是被江方毅暗算,才与我一同掉下这悬崖!妳如今是不是很后悔?”
“不!你说谎!”她全身发抖,大声道:“江叔叔怎么会打我爹!他和爹一样是武林大侠,怎么会?!你故意在我爹身上造出这个掌印,再故意把他封冻在这里让我看,是不是?!”
他闻言摇头失笑,“当年我落崖时身受重伤,想要痊愈非得花上十年八年不可。把妳死鬼老爹放入冰层,不过是想有个人在这地底下陪我而已,难道九年前我便能未卜先知,料到今天妳会与我一同来到这洞中吗?”
“你……你把我爹封入冰层陪你?真是个变态!”她满身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瞪住申屠云,像瞪着只恶鬼。
除了变态,还有什么人会要个死人陪自己?
“小女娃儿懂得什么!这岩洞与世隔绝,全无一丝人气,便是有个死人陪也好过没有。”他冷哼一声,又道:“妳如此天真无知,也难怪不懂得这人间的争名夺利。想当年妳爹与江方毅齐名,难道姓江的就不想独占鳖头、独步武林吗?”
“独占鳖头、独步武林?”殷无邪的语声弱了下去,眼中也蒙上一片迷惘。
“不错!想想吧,没了妳爹之后,江方毅不是成为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侠?可叹妳竟要拚了命的救仇人之子!”他的眼中光芒闪烁,充满恶意的嘲笑。
“不!”她尖叫一声,承受不住的跌坐在地上。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江叔叔和江婶婶从小就待她极好,怎么可能会是害死爹的凶手?
可是……可是那一道飞魄掌印,又是怎么回事呢?
盯着殷傲诀背上那个暗红掌印苦苦思索,她越想越害怕。
难道江叔叔和江婶婶是为了减去愧疚,才对她那么好?
难道他们一心呵护她长大成人,是为了弥补他们让她失去至亲?
“怎样,妳现在还想与我同归于尽吗?还是要待在这里,等江方毅来救妳时问个清楚?”看穿了她心底迷乱,申屠云适时开口。
“我……我……”殷无邪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屠云绝不是什么好人,但江叔叔呢?
若那一掌真是江叔叔打的,她此时与申屠云同归于尽,岂非永远不能得知真相?
冷眼看她沉思,他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这岩洞里整整九年他都等了,也不差那么点时间。
良久,她才抬起头,注视着爹亲背上的鲜红掌印,低声道:“好,我帮你解毒就是。”
她不要就这么死去,她要问一问江叔叔,到底怎么回事!
她也想……也想再见到江哥哥。
自怀中掏出几只小药瓶,她终是把解药配好,交给申屠云。
“很好!”他接过解药服下,满意一笑,转身便向洞外走去。
“喂!你……你要上哪里去?”殷无邪见他将自己一个人留下,忍不住出声问道。
虽然伴着爹的尸身她并不害怕,但一个人待在这冰冷的石洞里,怎么都有些发寒。
听到她的询问,他回首笑道:“妳既然拿出了解药,对我便已无用。好生待在这石洞里,等那江方毅前来与妳陪葬吧!”说完大笑连连,身形自石洞处消失。
“你……”她脚下微微一动,却还是停了下来,侧首哀哀往装置爹亲尸首的冰层看去。
默默对着空荡荡的石洞,以及冰层中爹亲的尸体,殷无邪心思百转。
不知道江叔叔和江哥哥可会来救她?若来的话,又要何时才来?这岩洞中不知日月,申屠云又将她一人扔在这里,她可得想法子活下去才行。
活下去,才能弄清爹真正的死因。
活下去,也才能再见到江哥哥!
打定主意,她开始搬起洞中散落的石块,向冰层上迭去。
她不能老待在这石洞里,她得想法子走出去!这里没有清水,也没有食物,再待下去,不是饿死便是渴死。
但在离去之前,她一定得为死去的父亲做些什么。这些零落石块,便权充父亲的墓冢了。
散乱石块堆砌上庞大冰层,不一会,便成了个简陋墓冢。
英雄豪侠,在此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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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妳在哪里?”
“无邪!妳快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无邪!妳快出来啊!”
七天后,鹰落崖下沉寂阴寒的岩洞中,回荡起急促又心焦的呼喊。
一声声、一句句,不断回响震荡,直要把坚实的钟乳石洞震裂开来。
“无邪妳到底在哪里啊!”心急如焚,江随心在岩洞里疾奔,不觉阴寒刺骨,只觉浑身都在冒汗。
七天,已经七天了!
无邪在可怕的申屠云身边、在这冰冷的洞穴里已经待了七天!可还会有命在?可还会走出来喊他一声江哥哥?
不!无邪不会死,一定不会!
不敢去想太多,江随心一刻不停的在石洞里奔跃,一边高声呼喊。
洞内并非黝黑一片,相反的,在白色钟乳石的映照下,还泛着些许幽幽光芒。可是洞内小径却是曲折迂回,犹如迷宫一般,不要说找人,只怕来寻人的也会走丢。
没过多久,江随心便迷失方向,连来时路也找不到。
老天啊!他该怎么办才好?
爹正在洞外与那天杀的申屠云激战,无邪却陷在这石洞里生死不明!
他胡乱的奔过一个又一个石洞,几乎快要月兑力。
“喵呜!”正奔走间,腰间挂着的一只布袋扭动,忽地传出一声猫叫。
“小色别吵!我们一定会找到无邪的!”他低头,在布袋上轻轻拍了拍。
出门时小色硬是要跟,怕留下牠,牠到时也会月兑逃尾随他们来鹰落崖,江氏父子也只好不怕麻烦的带牠来。
“喵呜!喵呜!喵呜!”小色在布袋里拚命扭动,似乎在发脾气,急躁得不得了。
“唉!你到底要怎样!”江随心没法子,只得停下来打开布袋,把小色拎出来。
不料小色一出袋子,身子一扭窜下地,往洞侧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