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命悬一线。
凡是经历过那一天的人,都忘不了当老太医把孩子抱出来宣布母子均安的那一刻,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涌动的欲狂欣喜。
无论回想过几次,当问惊鸿再想起那一天时,他都仍旧忍不住面泛笑意,心口仍是热的,在他坐在床边,为儿子换着尿布,看着那张七八分模样像他的小脸,他一再满怀感激自己这一生何其有幸?!
不过,教他忍不住失笑的,是心爱的妻子又一次凑过来,经过大半年了,她对着他们的儿子,仍是一副不信也不敢思议的表情。
“真的不是女儿?”雷舒眉看着儿子双腿间那还很小,但日后肯定会长大的男性特征,再一次气馁失望地叹气。
“我们再努力,下一个可能就是女儿了。”他熟练地为儿子换上干净的布巾,把小衣衫给穿好。
“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她从背后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肩上。
“应该不会太迟吧!”问惊鸿不忍心扫她的兴,“我见亲戚里,三年抱两的情况也不算少见,我想应该不难才对。”
“那……四年抱三呢?”一想到这壮志雄心,她忍不住又是野心勃勃,完全忘记自个儿才刚痛完一场,生死一瞬,不过她现在有恃无恐,在经过大半年的化瘀调养之后,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健康,对于胆大包天的雷舒眉,不过是生孩子而已,没啥好怕的。
“你真想试?”问惊鸿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他真想知道,他家娘子究竟是胆量大,还是那一副心肝的构造真的与众不同?
“嗯。”她美眸无辜,抵在他肩上的脸蛋点了点,“可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我想试,就可以一个人做到啊!我需要有你配合,我听人家说,花儿开得再好,没有多多浇灌,也是没办法结果的嘛!是不是?”
“浇灌?”他挑起眉梢,侧首笑睨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像是采花贼或登徒子,这种不肖之徒才会有的说法。
“那……爱护?”她无辜地眨了眨美眸,很快地从善如流。
他泛起笑,一副勉强接受她这种说法的包容表情,倾侧俊颜,咬了下她白女敕的耳垂,浑厚的嗓音,好轻柔地说道:“放心,身为你的夫君,早有心理准备,为了你的四年抱三,日后肯定会对你好好爱护……有加。”
最后两个字,说得带了一点勾魂的味儿,明明只是好寻常的两个字,从他的唇间轻吐出时,竟是活色生香了起来,这下子换成雷舒眉脸红了,美眸忍不住含嗔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逗弄人的口气,是从哪儿学的?
还是,这人天生就是个会欺负人的?雷舒眉忽然笑了起来,他是不是个会欺负人的,这天底下,还有人比她更清楚的吗?
问惊鸿看着她笑,心里也开心,想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件事,比能这样看她陪他一起笑闹,更加令人心满意足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在雷舒眉终于把身子给养强壮之后,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她这个嫁出的女儿要回娘家,将她在“挂子门”里的东西给搬到夫家。
当初,她几乎是半强硬的被爹亲给送到问家,不过只带了简单的衣服书本,虽然中间偶尔会让人回来取些东西,但不过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她的一大堆兵器刀剑以及秘笈,一直都还留在‘雷鸣山庄’,属于她的“挂子门”里。
像这样来来回回,让人回来替她拿想要的东西,总不是长久之计,在与爹娘说好之后,雷舒眉决定把她的东西都给搬到“宸虎园”,这也是她在出嫁之时,早就该做,却因为一场大病而耽搁下来的事。
先前,问惊鸿就来过几次“挂子门”,可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深刻感觉,直到今天开始收拾打包,他才发现他家娘子的收藏,多得吓人。
倘若,以前他就觉得雷宸飞对自己的女儿无比宠溺,那今天在看了这些武功秘笈,刀剑镖枪之后,他更加肯定,这位岳父大人对女儿的纵容,根本已经是到了没有界限的地步。
问惊鸿苦笑心想,那天,若非雷舒眉为他求情,他真的不以为雷宸飞会对他善罢干休,如此心肝宝贝教他伤害了,如何能够甘心呢?
几个奴仆不断进出,上下帮忙收拾,不断有东西从他们手里被搁进箱盒,一盒盒,一箱箱,迭了一堆又一堆,把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挤得不好走路,只有一列又一列的架子,随着摆放的东西书籍被拿走而变得空荡。
雷舒眉站在小厅中央,扫视空落落的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当了娘亲以后就变得多愁善感,她竟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眶不住泛红。
“我可不可以……”把一些东西留在这里?她想对她的夫君如此开口,却很快就想到那根本于事无补。
让这些架子上仍摆些东西又如何?终究,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她已经是出嫁的女儿,日后,她再回来,是回“娘家”,意义已经是不同了。
“慢慢搬吧!我们多回来几次。”问惊鸿从背后握住她的双肩,柔声慰道:“放心,你这个人,绝对是拔了萝卜坑儿在,对岳父大人而言,谁能比你更重要,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我爹娘那儿,由我去说。”
“你娘说不定又会给我出难题。”
问惊鸿看她一副小媳妇儿模样,心里失笑,其实,他知道她其实比谁都乐于挑战他娘的难题,不过是嘴上抱怨一下,喜欢讨他哄而已。
“不有我吗?我娘给你什么难题,我都帮你,咱们夫妻一心,任何困难都一起解决,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说好啰!不赖皮?”她伸手要拉勾。
问惊鸿笑着与她勾手打印,看着她好得意的笑颜,在那双漂亮的眼眉之中,有几分神韵,与她亲爹相仿,虽说他不想老是觉得自己好像连岳父也一起娶进门,要她别老是说自己跟亲爹很像。
但是,以性子而言,她确实跟雷宸飞十分相似。
问惊鸿想到了今天他随雷舒眉回来,在进来“挂子门”之前,被岳父命人单独唤去了他的“卧云院”。
在那院里,翁婿两人吃了一顿简单的茶食,其间在对谈时,在他的岳父刚毅分明,被岁月刻上纹路的面上,只是勾着似笑的浅痕。
那表情,看起来并不和蔼,但是也不严肃,只是恰到好处的教人感觉到一股威压,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像是直接敲进人的心坎里。
“我相信,我疼了半辈子的女儿,交到你的手里,必定得到你善待。”
这是在让他离开之前,雷宸飞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得简洁有力,听起来像是慎重的托付,但问惊鸿心里清楚,这话里的警告意味,更加浓重。
或者,还有一点忐忑与无奈?
曾经叱咤商场,教人闻之胆颤,如今仍旧稳占一片天的“京盛堂”东家,对于将自己心爱的女儿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选择去相信,相信自己疼了几十年的女儿会被她的夫君善待。
而那人的女儿……问惊鸿专注的目光,从妻子娇美的脸蛋挪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环视了这屋里一遭,处处可见细心巧妙的布置,足以让住在这跨院里的主人舒舒服服过日子,但是,原本能舒舒服服住在这院里的美丽女子,却愿意为了爱他而离开她的爹娘,与她心爱的“挂子门”,割舍原本的生活,就为与他过日子,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