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玥冷冷看着她,心底浮起的除去怒意外,竟然还有一分欣赏。连他这个书房主人都没有自信,能在转瞬间取来这么多书,她却做到了。
现在,他该怎么罚她?
一言不发盯着韩飞絮,华玥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显得沉闷而危险。
“请王爷责罚吧,奴婢……自愿领罚。”终于,韩飞絮承受不住长久的压抑,反而抬起头看向华玥。
苍白的小脸已经略微恢复平静,一双大眼盈盈若泣,闪动着无奈又畏惧的光,却迟迟没有泪珠滴下。
这是一种平静中的悲伤。
如同山野上的一朵纤丽小花,绽开片片细致花瓣,柔弱的迎接快要袭来的暴风雨。
而他,显然便是那暴风雨的源头。
华玥忽然发觉,自已在看到这样一张小脸时,竟然没有办法对她做出任何责罚。相反,他还有些厌恶现在的气氛。好象完全是因为他,才令得韩飞絮明媚的小脸失去了光采。
“听着,以后绝不允许你再隐瞒任何一件事!”华玥终于开口,说出了早已注定的结果。
韩飞絮闻言大为意外,有些怔然的看着华玥。怎么回事?王爷居然饶过了她!犯了那么大的错,王爷居然没有对她作出任何处罚?
看来王爷虽然很骄傲,可并不残忍呢!
“奴婢多谢王爷,以后再也不敢欺瞒王爷任何事。”怔忡过后,韩飞絮忙施礼致谢,偷偷打量华玥的双目中满是感激。
眼底泪光褪去,白白的小脸开始回转粉润。暴风雨没来,山野上的花朵重又沐浴在阳光下。
“唔,起来吧。”华玥扫她一眼,仍旧踱到案后开始看书。他很明白的发觉,这丫头还是开心的候时看起来比较顺眼。
韩飞絮慢慢站起身,悄悄伸手揉一揉膝盖,小脸变得有点发皱。刚才跪得太猛又太久,不酸痛才怪。
“丫头,把这些书都放回去。”华玥以眼尾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唇角一动,几乎有了想笑的感觉。
怎么回事?记得他刚才踏入书房时还是满月复火气的,再经过了一回偷书风波,他不但没有暴跳如雷,居然还想笑?
真是,有点不对劲。
抬眼瞧着正把书册放回架子的韩飞絮,华玥皱了皱眉。
书房内重新回复宁静,可是有一些气氛,却悄悄的变了。
纵然,里边的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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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清波浩浩,绿柳飞扬。
阔大的湖面上有一枝枝刚冒出流水的荷叶在舒展,随风摇曳多姿。虽无花开之美,却独有一片碧净透人心。
今日华玥并没有出府,而是早早坐在了湖边的近水亭台上。他在等待一个人,一个在朝堂上与他休戚相关的人:幽王华凉。
石桌上一盏清茶正流泄出缕缕白烟,华玥面色平静的欣赏湖光秀色,全无一般等人者的焦燥神色。
韩飞絮手执茶盘在一边侍立,目光却不在湖面,而是停在华玥的身上。
淡青色的丝袍在风中微微拂动,连带着如墨的发丝也好象要飘扬到天际。双目湛亮有神,抿起的唇畔带出几分淡淡傲气。
韩飞絮知道,掩藏在表面傲气之下的华玥其实并非传说中那样霸道。他的宽容,已足够让韩飞絮看到他的本性。若不是身在朝堂,王爷必定会是个和善的主子吧?
看着华玥,韩飞絮唇边浮起一抹浅浅笑意。
忽的,有几下轻微扣击声从一旁传来,打破了等待中的宁静。
悄无声息,亭台外已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姿态悠闲,男子适然的表情好象是立在自家的庭院里。一双比寻常人更湛亮的眼慢慢在华玥与韩飞絮身上掠过,俊雅的脸上一抹微微笑意,好象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含着一丝玩味。
在男子的目光下,韩飞絮小脸一红,如同被看透了什么心思一般低下头去。天哪,她方才盯着王爷瞧了那么久,不会都被这男子看了去吧?
韩飞絮懊恼不已。
“凉,你来了。”华玥并没起身,只唇角微微扬起算是打招呼。
眼前的男子正是他的兄弟,幽王华凉。
“听说前日宁王在府中遇刺,这么严重的事,我怎能不来?”嘴里说着,表情可看不出有半点严重的地方。华凉轻轻笑着移步入座,从韩飞絮手中接过茶盅,双目在她身上略一停留。
真是难得呵!以前与华玥见面,可是从来不会有丫头随侍在旁的。这个漂亮的小丫头对华玥来说,该是有些不同的吧?
眼神很清澈,气息很宁静。只一眼,华凉已略略发现了韩飞絮身上某些区别于其他丫头的特质。
“有惊无险,说不上严重。”见华凉注意韩飞絮,华玥开口,拉回了他的视线。
“是么?”华凉斯斯文文的举起茶杯轻啜一口,笑而不言。
“当然,要不然我还会好好坐在这里么?”知道华凉必定会询问,华玥索性主动道出了前日遇刺的一切过程。包括,韩飞絮恰巧在旁救他月兑险的事实。
华凉听后微微讶然,视线重向韩飞絮身上转去。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华玥要让这丫头随侍在侧了。
看来这丫头的机智敏捷远远超出常人,但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却只是个普通的丫头?
华凉注视韩飞絮的眼神不觉深了些,有些探索的味道。
韩飞絮在他的目光下不动分毫,只是静静垂首站在华玥身后,好象没有发觉他的注视一般。
当然,她不是没有发觉,而是不愿抬头与华凉的目光相对。华凉给她的感觉太吓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好象斯文无害,言笑中全没王爷的那股傲气,可眼底蕴涵的光亮着实摄人。
韩飞絮看得出来,这样的男子,才是杀人于无形的。
看了韩飞絮几眼,华凉缓缓笑道:“这么说来,真是巧得很呢。若那日不是这丫头在侧,玥,你岂非必死无疑?”
他的语气,明显在那个“巧”字上加重了一些。
韩飞絮闻言,垂在袖中的双手一紧,终于抬头望向华凉。
他,是在向华玥暗示他的怀疑么?
虽然暗示得极轻微极巧妙,但也足够让人听得出来。
皱了皱眉,华玥道:“凉,我已彻查过府内的一些人,暂时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消去华凉对韩飞絮的怀疑。
“没有异样,并不代表没有内应。”华凉淡淡回应,视线总算从韩飞絮身上移开,暂时放下疑心。
的确,若没有内应,那三个杀手怎会那么熟悉宁王府的地形?怎会那么顺利的躲入书房?又怎会那么了解华玥的作息与习惯?
就算那个内应不是韩飞絮,也会是府内的其他人。
华玥闻言皱眉,再次为自已府中侍卫的不力而暗自咬牙。
他堂堂的宁王府竟成了杀手随意来去的地方,说出去绝对会成为上京的一大笑话!
华凉见状理解的笑笑,道:“玥,杀手既会来第一次,必定会来第二、第三次,你可要小心了。治理北地,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呵!”华凉优雅的举杯轻饮一口清茶,很好心的提醒他。
除了不满华玥大力发展北地的那些南方贵族,还有谁会有胆量、有能力雇凶刺杀当朝宁王?
看来,华玥急于治理北地,已然结下不少仇家。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华玥淡淡一笑,并不担忧。
韩飞絮在他身后闻言却是轻轻一颤,好象很不愿从他口中听到那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