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润玉在昨晚也随着沈晚芽一起到了唐家,不过,她只负责把东西摆上,就在唐家安排的厢房里歇了,早上在她家夫人的吩咐之下,做祭祀之前的最后清点工作。
这些年来,她与唐家里里外外的人也算熟稔,在她帮忙的时候,唐家家主过来笑说见了她,特别有一种出嫁女儿拨了人手回来帮忙的错觉,在唐家人们的言谈之中,她才知道,原来当年老太爷偏疼她家夫人,到了曾经一度想把亲孙子指给夫人当夫婿的地步,后来事情没成,就将夫人当成了女儿疼爱。
那一刻,元润玉心想,只差一点,眼前的老爷子就是她家夫人的公公了呢!不过还好没有真的嫁娶,要不,她就没有鸿儿这个弟弟疼爱了!
元润玉对自己的结论感到好笑,一直帮到了天光大亮,在确定全部事务都就绪之后,她几乎是以火烧的速度向唐家家主告辞,因为,她知道藏澈是今天的主祭,再留下来,她怕会遇见他。
只是,她家夫人说话真的都是至理名言,人生真是越怕什么,那什么就越会找上门来。
才甫出唐家大门,还未上马车,就见到挂着‘京盛堂’徽纹的马车刚刚抵达,藏澈踩着车夫送上来的脚凳下来,一双目光深不可测地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她转头看身旁,在她方圆几尺之内无人,他看的人就只有她。
元润玉想到上次她见着他,转身就走,惹得他十分生气,这次,她学乖了,就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想她也没挡住进大门的路,说不定他不会过来,直接就进大门去了呢!
但她很快的就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在下一刻,她低头看着地面的视线里,看见了一双质地做工都十分精巧的墨色男靴踩了过来,不偏不倚,就停在她绣鞋约莫三尺之外。
元润玉知道是逃不过了,抬起头,对他咧起一抹十分客气的笑容,“恭喜你,坐上了总商之首的位置。”
“谢谢。”藏澈的嗓音很轻,目光仍旧直灼地盯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苏小胖一直念着你,说上次你帮了他大忙,他想在‘花舍客栈’设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你,陈嫂也说,你好久没去了。”
话虽如此,藏澈心里有数,苏小胖还人情事小,想要从元润玉口中试探些什么的成分占大。
“过两日,得空了我就去。”
“好。”
话落,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让沉默的空气像是要冻住般,她的客气,他的疏远,仿佛在今天之前,他们未曾真正熟稔过。
元润玉在心里苦笑,他们确实未曾相熟过彼此;他就在她的面前不远,而她必须要好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让喜欢他的心情泛滥而出。
如今,她与鸿儿已经没有婚约的约束,已经不是另一个男人的待嫁新娘,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藏澈了,所以,她真的好想问他……有没有可能,他有没有一丝毫的可能喜欢上她?!
就只有一点点也好,有没有可能呢?
就在她几次启唇,冲动地想要问出口的时候,想到了在总商大会遇见的那一天,他对她所说的话……她不配。
像是兜头被淋了一盆冬日里的冰霜,彻头彻尾,让她从手脚冷到心坎儿里,冷得把她想说的话,都冻成了冰粒儿,凝在她的唇间,无论她再想用力说出来,都办不到。
在藏澈的身后,人潮和马车渐渐多了起来,来客们陆续抵达,掀起了吵杂的人声,他看着她几次张嘴,都像是要说什么,忍不住一个踏步上前,想要开口问她,却在这时,见到她像是受到惊吓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一瞬,两个人都僵住了。
元润玉看见他在顷刻之间,变得冰冷无比的脸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说,她害怕让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粗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想要亲近他,却在他靠近时,只想要逃开,好教他不再察觉更多她想要隐瞒的实情。
这次,后退的人换成了藏澈,他退到足以仔细地打量她这个人,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毫温度,“你放心,我藏澈不是什么地痞无赖,你的话,我也都记得,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我不会缠着你不放,对我而言,你元润玉还没有让我到了连脸面都不顾,想要死缠烂打的魅力。”
“我想也是。”元润玉听了只是笑,并不是因为心里高兴,而是如果不笑的话,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为什么相同的话,别人说出来,她可以当成笑话来听,说不准还可以哈哈大笑两声还送回去,但是,由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刀子般割人呢?
“藏大总管,告辞了。”说完,元润玉像是落荒而逃般,上了马车,以自己最后还能挤出的平静嗓音,吩咐车夫策马离开。
在她离去许久之后,藏澈仍旧留在原地,闻着从她身上留下的茉莉香气,一丝丝,一缕缕,勾起了他心里一股难以压抑的骚动,仿佛他曾经与这个被她体温暖过的香味无比亲近。
他闭上双眼,眼前仿佛又见到了她,他在心里震惊于这一刻的狂想,他渴望却也遗憾,那场春梦……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当元润玉回到‘宸虎园’,才甫下马车,就被几个心急的仆人给拉到了角落,告诉她说小喜从昨晚就不见了,几个奴才们的屋里柜子都被翻过,不少人丢了为数不多的银两和首饰。
只是因为丢的都是个人私物,也无法证明是不是小喜偷的,但东西与小喜一起不见是事实,他们不敢直接去向东家声张损失,要她赶紧想想办法,说府里从来未出过这种事情,小喜他们也都是熟悉的,实在不想闹上官府,只是,那些东西数目不多,但可都是他们等着要寄回家里的全部家当。
几个奴才太过心急,没注意到他们小总管微红的眼眶,元润玉也顾不得先前的事,打起精神,很快就下了命令。
“把所有丢失的东西都清点出来,写上来交给我,然后,把昨晚最后有见过小喜的人都带来见我,我要知道状况,好向东家与夫人禀报,快去快回,若真是小喜……动作快些,或许她还未走远。”
“是!”
几个人做鸟兽散,只有一个中年仆妇在离去之前,顿了顿,小声道:“小总管,小喜向来与你亲近,你要不要也回屋里去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
元润玉原先想斥说不可能,一直以来,她对小喜的帮忙不少,几乎只要有多余的现银,都掏出来救急了,所以应该不会……明明嘴里想为小喜说话,但是,她心里却忽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
元润玉飞快地奔回自己的小院,进了屋里,把自个儿放收藏的匣盒拿出来,打开来一看,心都凉了。
信仍在,玉佩不翼而飞了。
元润玉忙不迭地起身,跑了出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找到小喜,找到玉佩。
必须找到……而且越快越好,在出了岔子之前,要把人给找到!
元润玉并不心疼那个玉佩的价值连城,如果今天卖了玉佩可以为小喜缓过燃眉之急,她或许真的会考虑,在她的心里,人命大过天,她相信她爹一定能够体谅她的决定。
可是,那玉佩不能卖,甚至于可能会弓来杀身之祸,因为,那玉佩是当今皇帝在当皇子时彰示身分的印信玉牌!
就在元润玉勉强稳下心神,逐一盘问昨晚见过小喜的几个人时,一名小厮送了一封信过来给她,说是外面有人交代给她,看了信的内容,就能够找到小喜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