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华随晟为了防他暗上苍山,已著人在林中探视许久了吧?只等他一到此地,再驱车而出。
在三人注视中,锦绣帘幔一掀,华随晟扶著青衣内侍的手,施施然自车中踏下。
绣满暗色云纹的灰蓝丝衣擦出微微轻响,华随晟的动作不紧不慢,优雅贵气到了极点,与三人心底的波涛汹涌形成对比。
站定后,目光从孟关关脸上一掠而过,再望著秦逸风笑道:“逸风还真是早,居然赶在本王前头了呢!”
他神色自然,笑意如常,竟看不出半分杀机。
秦逸风拉著孟关关侧退数步,让出山径,淡淡回应,“逸风不敢,殿下先请吧。”
华随晟是当朝皇子,他自然不能与之争道。
“不敢?逸风既然到了这苍山脚下,还谈什么敢与不敢呢?”华随晟目光如利剑般一闪而过,与平日佣懒大不相同。
秦逸风垂下双目,淡然又坚定的道:“请殿下见谅,三皇子之托,逸风也不敢或忘。”
“是吗?”华随晟低低一笑,“不敢或忘,便可心想事成吗?”
说完这句话,再不看他一眼,迈步便向山上走去。
灰蓝的衣袖轻扬,如同下达了什么指示一般。
顿时,那十数个静立在车后的侍卫飞快跃上前来,团团将三人包围住。而面对秦逸风站著的,变成那名毒蛇一般的青衣内侍。
秦逸风深知,华随晟以皇子之尊出行在外,身边定会带有高手随护。现在看来,这青衣内侍便是那高手了。
踏上两步,秦逸风顺势将孟关关护到身后,面对青衣内侍站定。他武功得自异人真传,面对那些玄衣侍卫丝毫无惧,能让他看入眼中的,便只有这不知武功深浅的青衣内侍了。
青衣内侍阴阴看他两眼,尖声道:“这位公子,我家殿下道你身子不适,须留在此处好好歇息,还请公子领命如何?”
秦逸风闻言双眉立时皱起,冷声回应,“本人身体并无不适,还请公公下令让路吧!”
说罢,身形一动便向青衣内侍扑去。
内侍再度阴声而笑,站在原地不闪不动,匆地抬起一手便向自己肩膀挥落。掌中寒光闪过,竟是一把锋利匕首!
孟关关看在眼中顿时失声尖叫,惊异不解。
有什么人对敌前竟是要先砍自己一刀的?难道这太监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不成?
尖叫未落,寒光已落。
匕首深深砍入内侍肩头,顿时一股鲜血激喷而出。
这一刀显然砍得不浅,那鲜血喷涌得极快也极远,一直溅到秦逸风雪白的袍袖上。
秦逸风身形飞快,挥出的手掌原本已要拍上内侍胸前,可此时却是全身一震,然后极快的倒退回去。
孟关关站在他背后并不知晓,秦逸风的脸色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也极怪异,额头上更是渗出一滴滴冷汗。
双目盯住内侍肩头,秦逸风的神智渐渐陷在那一团鲜红中,越来越深、越来越远。
漫天、漫地,那一团小小血迹似乎变成一朵红云,把整个世界都遮盖了起来。而他就陷在这世界中,无法动弹分毫!
就在此时,内侍自腰间拔出长剑向他跃去。
剑光凛冽,眼看便要刺落。
老庄比孟关关先一步惊觉不对,连忙拔出长鞭迎上前去,挡掉了内侍那夺命的一剑。
孟关关被击剑声一惊,马上跃到秦逸风身前细看,却见他双眼无神,表情恍惚,竟如同中邪一般。
她心头大急,抓著他猛摇,“喂你怎么啦?醒醒啊!”一边摇,一边伸手向他脸上拍去。
这一拍却正好将他视线挡了一挡,犹如漫天血光中出现一只小小手掌,将秦逸风拉了开。
心神一震,秦逸风双目总算恢复清亮,看到她急切神色,顿时记起方才情形。
看来,华随晟不但是有备而来,还知晓他这埋藏至今的隐密呢!
此时,老庄的长鞭已被内侍手中长剑砍成十七、八截,眼看便要命丧剑下。
秦逸风面色转冷,迅速转目对孟关关道:“你小心了!”然后抽出腰间软剑,飞快向内侍跃去。
这是他自习武以来第一次运剑对敌,也是多年以来第一次想要以剑刀敌!
从前,他最多是制人穴道而已,从不让鲜血沾手。
可是今日有孟关关在旁,对方又已知道了他的弱点,他不能再手软。
软剑青碧如蓝,在天空下泛出幽幽寒光。剑尖颤动,已如流水般接下内侍剑招,把老庄救了开去。
内侍与他对面相拚,才惊觉他竟是双目紧闭,单以耳力辨他剑招,可纵是这样,秦逸风的软剑也已逼得他左支右绌、不得月兑身。
内侍全力抵抗却半点也不急躁,反而阴阴而笑。
看来殿下说的著实不错呢!此人武侠虽高,却是半点见不得血!
手中长剑不停,内侍的另一手却高高抬起挥了一挥。
看到他这个动作,那些围在外侧的玄衣人马上行动起来,向孟关关及老庄扑上。
顿时漫天剑光如雪,把两人罩在其中。
老庄的长鞭被内侍削断,只剩下短短一截,只好以双掌应敌。而孟关关虽有长剑在手,奈何武功著实低微。
当日只面对六、七个玄衣人两人便已不敌,更不用说现在面对的是十多个了。
于是没过多久,老庄便已被一剑划破手臂,鲜血顿时从他袖中渗出。而孟关关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发髻散乱、呼吸急促,眼看便要伤在玄衣人剑下。
秦逸风听得两人被困,心中大为焦急,但被青衣内侍一把长剑所阻,一时间却是无法月兑身。这内侍的剑法阴毒而绵密,以纠缠为主,虽然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可要想摆月兑却是大不易。
再加上他紧闭双眼,无法尽知场中情形,不由得越来越烦躁。
就这么短短一瞬,孟关关手中的长剑已被一个玄衣人打落,只能以轻功在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间纵来跃去。
嘶的一下轻响,一把长剑划过她肩头,削落小小一片衣裳。
孟关关忍不住花容失色,大大尖叫一声。
听到她惊叫,秦逸风再也无法忍耐。猛挥三剑逼退内侍,然后毅然转过身向她跃去。
转身之际只觉背心一阵剧痛,那内侍被迫退之时长剑侧转,已在他背后重重划了一剑,
但秦逸风仍是拚著受伤,纵身扑到孟关关身边。
此时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先确定她并无损伤,再挥剑向场中玄衣人劈去。
他身法迅疾如风,那些玄衣侍卫实在与他相差太远,青衣内侍又一时间追赶不上他,不多时便被他刺杀一大片。
剑光过处毫不留情,秦逸风看都没看倒地的玄衣人一眼。
当然,是没空看,也是不能看。
现在他心中眼中只能有剑光,绝不能再去注意其他。
否则的话,不但他会死,连孟关关也不能幸免!
左纵右击,玄衣人已被他杀得差不多,他的衣衫上也已满是鲜血。
扬扬洒洒,沾满全身。如同在洁白的雪地上盛开无数罂粟,无比夺目也无比妖艳。
正杀得麻木,耳边又是一声惊呼传来。
秦逸风剑光一滞,猛地转身向孟关关瞧去。
只见那青衣内侍已不再追赶自己,而是转向孟关关。
冰寒长剑如电,剑尖正指在她胸前。
人质在手,内侍面色镇定,“没想到秦公子真是好功夫,居然杀了咱那么多人,就不怕殿下责怪吗?”
秦逸风脸色苍白如纸,拚命压抑著鼻端泛起的阵阵血腥,也拚命控制自己的视线,只定定看著内侍沉声道:“放开她!”
孟关关脸色骇然,不看胸前长剑,却是看著他一身血污。
好多、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