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绎书园里,孟关关耐心的等待秦逸风。
在这段时间里,她把秦逸风的书房仔细看了个遍,也把他日常习练的字帖研究了下。
结论是:清秀飘逸却不失风骨,就和他的人一样!
原来,这个人的优点还是挺多的。孟关关唇边不觉漾起一抹微笑,那是她自己也没看到过的柔和。
他长得俊雅月兑俗、他的古琴弹得如天上仙乐、他的字写得飘逸流畅……秦逸风,原来也是个出色的才子呢!
只可惜,她马上就要和这个才子分道扬镖了。
笑容淡去,孟关关娇美的脸容上好像多了一丝惆怅。
星月初上,秦逸风终于回园。
见孟关关正大张著眼睛坐在书房里,他并没怎么奇怪。
“有事吗?”他难得主动的开口。
孟关关站超身,走到他身前稍稍仰首,笑了笑问:“四皇子已经走了?”
秦逸风点点头,“不错。”
她眨了眨眼,道:“那退婚之事,到底是为四皇子而说,还是你确实已与秦婶婶商议过?”
听到这句话,秦逸风黝黑的眼底忽然一动,变得非常专注的瞧著她,缓缓开口,“想不到,你挺聪明。”
孟关关下巴一扬,“那当然!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逸风注视她半晌,才静静回答,“你不用去管怎么回事,反正只要如你所愿解除婚约,不就行了?”目光自她头顶掠过,他看向窗外那一轮明月,“明天父亲便会亲自送你回孟府,向你爹爹提出退婚。”
有些事,无辜的人知道太多,只会引祸上身。
孟关关无辜,孟府也无辜。他们秦家的麻烦,不能牵连到任何一个孟府中人,特别是她!
看著秦逸风冷淡疏离的表情,孟关关不由怔住。
她原以为,他会把原因告诉她。更以为,秦家会对她有所挽留。
可是现在瞧秦逸风的样子,好像连秦家二老对于退婚也已无比坚定。
她这个最早提出、最最赞成的人,倒觉得奇怪了。
是因为那个四皇子?
秦府,将有什么变动了吗?
孟关关心底生起怀疑,却不能再多问。
她现在与秦府已没有任何开系,当然没有权利去追问秦府的一切。
明天之后,她与他、与秦府便再不相干了。
怔怔瞧住秦逸风,孟关关心底忽然有点乱。
她不是一向都很讨厌他、排斥他的吗?可为什么将要离去的这一刻,却会有些……难受?
难受他那么清冷的寂寞、难受他那么宁静的孤独、难受他接下来可能将要面对的变故。
天哪!怎么秦逸风对她来说,好像并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
当年他踹她的那一脚,当真值得她牵挂九年吗?
还是,那只是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念著他的……借口?
一个从七岁开始,便存在她心底的借口!
心慌皱眉,孟关关猛地奔出了书屋。
她不愿再想,更不敢再想!
若再深想下去,她只怕会跑不出这书屋了!
终于,是离开了呵!
侧身看著已是空落落的门口,秦逸风垂下双眼。
窗外,星光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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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孟关关便拜别了秦夫人,离开秦府。
在道别之时,她明显看到了秦夫人眼中的不舍与悲伤,以及强行忍耐的泪光。那送别她时的笑容勉强到极点,让她都忍不住心酸。
可是秦夫人却并没与她多说什么,该说的,都要由送她回孟府的秦老爷去说。男人家的事,本不该由她们这些女子多言的。
一路上静默至极,没多久便回到了孟府。
孟家二老表情凝重的将秦老爷迎进厅堂,却把孟关关遗退,好像被退婚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一步三回头,孟关关实在很想听听秦老爷的解释,却无奈的被丫头们簇拥回了房。
孟府大厅里,孟老爷和秦老爷相对而坐,孟夫人侧坐在下首。
“孟老弟,我秦家对不住你。”皱眉沉默了半晌,秦老爷终于开口,甚是威严的四方脸上满是无奈与为难。
“为何要退婚?是关关在秦兄府中有何差错吗?”孟老爷的表情同样有些压抑,颔下的长须随语声晃动。
“不是、不是,关关活泼可爱又知进退,实在是……实在是我家逸风无福,配不上啊!”秦老爷连连摇头,困难的解释。
但这个解释太单薄也太潦草,实在缺乏说服力。
孟老爷仿佛是觉察到了一些什么,断然道:“秦兄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明白告知,我孟家断不会应允退婚!”
他与秦石砚相交已近三十年,自然熟知对方性情。若没有重大变故,秦家绝不会轻言退婚。
想必,这变故已严重到连秦石砚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秦老爷摇头长叹一声,“不瞒孟老弟,我秦府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为兄的不想连累你,如今便唯有先退婚一途。若秦家能挨过这次变故,你我秦孟两家再结亲事不迟啊!”
孟老爷顿时双眉一竖,“秦兄你这是什么话!秦家有难我孟家便作壁上观,待艰难过去再送女儿进府?秦兄你也实在看低了我孟家!”
越说越大声,孟家老爷的脾气原本就不怎么好,这下就更吹胡子瞪眼起来,孟夫人连忙走到他身边安抚。
秦老爷长叹一声,黯然道:“孟老弟不要恼火,为兄只是不舍让关关受到牵累而已。”
提到孟关关,孟老爷的火气总算平了一些,瞪著他却是一言不发。
孟夫人见状,便柔声问道:“秦老爷,敢问府中到底遭何变故,要这般烦恼呢?”
秦老爷原本不想说,但看今日形势却非得说明不可,只得缓缓道:“老夫九年之前辞官归故里,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退隐以保安宁。谁想昨日四皇子竟亲自到我府中相请,要我重返朝堂,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孟老爷翻了翻眼,道:“你拒绝他不就好了?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秦老爷苦笑,“我的确已拒绝了他的相邀,但那四皇子表面热情和善,实则生性阴沉。以后,必定会大肆报复我秦家不可!”
孟老爷面色一变,急问:“为何?”
四皇于身后势力实在惊人,连不入官场的孟老爷也意识到问题严重。只是,难道就因不愿助他,四皇子便要辣手报复不成?
看著孟老爷满脸的疑问,秦老爷叹道:“因为,我虽不愿再入朝堂,但我儿逸风早于五年前便开始襄助三皇子。”
一言如惊雷,落在室中顿时震得孟家二老目瞪口呆。
待在秦府后园中足不出户的秦逸风,竟是当朝三皇子的人?
五年之前他也才十六岁吧?竟已开始参与朝中夺位之事?
孟老爷怔愣了半晌,才喃喃道:“难怪、难怪……”
亲自去请秦石砚没请到,其子秦逸风却跑去扶助自己的对头。与三皇子势如水火的四皇子,怎会善罢甘休?
这太子之争最是凶险不过,一个差错,便是全族遭殃呵!
若三皇子能夺得太子之位,自然无妨。但最后若是四皇子获胜呢?恐怕秦家会阖府无存吧!
到时与秦家有婚约的孟府,自然也……
厅堂中,顿时一片沉寂。
低头沉默了足足一刻,孟老爷缓缓抬起头,看著秦老爷一字字道:“我不管你秦家今后是荣是辱,也不管逸风今后是生是死。反正只要关关没有做任何对不住你秦家之事,那这亲事绝不能毁!”
言下之意,他不同意退婚。
就算秦家以后会遭殃,他孟府也不后悔!
秦老爷猛地抬起头,牢牢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