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玺玉心中闷得慌,也察觉一丝不对劲,似乎从回春堂药铺回来后,他便少来走动。
“桃红,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瞧一瞧吧!”
第6章(2)
主仆俩都是行动派的,说走就走,早就想教训胭脂的桃花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为夫人开路,神奇不已地扬起下巴,好像一只准备啄人的母鸡,看得身后的安玺玉暗笑在心。
庄子离巫青墨的住处虽不远,但也有好一段路,两人的脚程都不快,走了许久才到竹篱围起的花墙边,做贼似的向里头探头探脑好一会儿。
二进院的无子并不深,她们把门一推就走了进去,迎面而来尽是浓郁的花香味,以及快被花朵香气盖过去的药草清香,两者相合并不突兀。
“咦,夫人,你看,是胭脂耶!我叫她……”果然在这里。
安玺玉拉住她。
“不用了,我们看看就好。”
静悄悄地来,不惊动任何人,宛如那枝头的李花,无人闻问也花落结果。
笑得一脸欢畅的胭脂打廊前奔过,满是欢喜地停在一名正在整理草药的男子身侧,似在和他说什么,红着脸盯着他俊雅的侧面,不时碰碰他湛青色衣袍,一脸非常小女人的娇羞神情。
这画面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心口一抽的安玺玉感觉气血直往上冲,疑似嫉妒的酸涩由喉口溢出,嘴巴里尽是酸溜溜的气味。
虽然她还没确定嫁不嫁他,不过在众人面前向她求过亲的男人却和她的丫鬟相处得十分愉快,怎么看怎么刺眼,难道他真觉得胜券在握,以为她非他不嫁?
越想越气愤的安玺玉重重咳了一声,姿态娇媚地莲步轻移,含酸带讽的话月兑口而出。
“原来一世一双人是个笑话,真让巫大夫给唬了,贤伉俪多恩爱呀,看得我心口发酸,哪天请喝喜酒别忘了发帖子来,我人到礼也到,绝不失礼。”哼!又不是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她绝不会为他的“随口说说”难过。
巫青墨一怔,眉头皱得死紧。
“玉儿,你在说什么,谁给你气受了,别说真相帝胡话让人心酸,你家的丫鬟你会不识得。”
“请叫我玉夫人,我和你不熟,还有,胭脂虽是我的丫鬟,可是比我懂事,善解人意,你要收了她也得来只会一声,我没小气到她想倒贴男人还拦着她,早点把事办了办,人都被你睡了就别装没事了……”她有钱,不愁养不起几个小白脸。
“等等,你说我睡了谁,越说越离谱了,不是你让她来帮忙的吗?”怎么他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哪只耳朵听见了,我庄子里的事忙得需要人手,哪抽得出人手,她来帮你什么,洗衣铺床兼暖床吗?人要不要脸天下无敌,连我的丫鬟也下手,你比商别离那负心汉更无耻。”男人全是一个样,喜欢偷着来,一个比一个下流。
“铺子里正等着这批草药,我连着数日收割、曝晒、切片、装袋,正巧你家丫鬟来送鸡汤,我要她回去告诉你一声我近日会很忙,就不过去了。”他不疾不徐的说着,神态自若。
“所以……”她等着下文。
“而她次日又提了一篮糕饼过来,说是你让她来的,讲我太辛苦了得有个人来帮忙,她是伺候人的丫鬟,不怕吃苦。”巫青墨清润面容不见虚色。
“你就这般随便让她留下?”和个女人独处,他会没有私心?
“一开始我拒绝了,让她回去。”看到她气恼神色,他真要叹息了。
他再忙也不该忙得没时间和她见面,透过中间人传话,明知这丫鬟对他有图谋,还让她钻了个空,给自己惹来祸端。
如果玉儿不过来,他是不是无从得知她被蒙在鼓里,若是商大少再使把劲来抢人,等他忙完了,人也回商府了,他想再夺回谈何容易。
错在他,过于轻信旁人,他活该被骂个狗血淋头,这下想让她再相信他,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看他衣服坦坦荡荡的模样,真是个勾引人的妖孽!气上加气的安玺玉伸出一指戳向他胸口。
大掌温厚地包住纤素小手,流泉般的笑声轻泻而出。
“她问我天冬、女贞子、玉竹是不是补气祛痰,她说你最近痰多,她想炖锅汤给你补补身。”
“哼!她说什么你都信,你这颗猪脑袋怎么不一并炖给我补一补,省得你隔着不用白白浪费了。”居然有人会笨得相信这种鬼话。
“我让她走了,可是她又来了,每次都用你的名义送汤送茶送糕点,我不能说不,因为那是你的心意,我以为那是你的心意。”他不开口赶人,也不太理会她,除非话题绕到他所在意的女子身上。
她有些吃味地无理取闹。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她的小心机,妖孽之所以是妖孽乃狡猾成性,这点消失你会摆不平?”
“第一,我太忙了,忙得分身乏术,暂且搁下此事;第二,她是你的人,我不想你难过。”他的确可以处理得很漂亮,让人无从怨怼,但……
巫青墨头一回发现他不是完人,面对事情的应变能力未如想象中敏锐,世事多变难以掌控,他太高估自己,才会让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成未来娘子的滔天怒火。
“如果说我不太喜欢你的解释呢?推托之词人人会说,你确实让她留在你身边,而我对你的人品产生质疑,你以前说过的话在我心中全不存在了,我不相信你。”他若心里有她,不会让她亲眼目睹这令人难堪的一幕。
深了几分的黑瞳忽地紧缩,幽黯沉郁。
“弄壁,把胭脂丢出去,从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得再踏入一步!”
一直在旁准备适时帮主子说话的弄壁突地被叫到,愣了一下,“什么,丢出去……”呃,这样好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实在狠不下心。
“还不动。”他冷喝。
弄壁一挺腰,大声地应了一声。
“是。”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胭脂在一旁看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认为这件事两边欺瞒的事被揭穿了,她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硬逼着巫青墨认下她,许她个衣食无缺的名分,就算安玺玉真改嫁巫青墨,她总还是个体面的妾。
可是人家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一见到正主儿来了就急巴巴地赶过去,还要把她丢出去,没想过她也是一个人。
为今之计只有抱着夫人大腿哭泣了,咬死了巫大夫始乱终弃,她这背主的丫鬟才有出路,让夫人为她做主,有个好归宿。
胭脂眼波一动,刚要扑向安玺玉哭诉她遇人不淑的委屈,冷不防一只大脚朝她胸口一踹,她整个人往后飞出去,撞倒了叠成塔的竹箩筐。
一口鲜红的血这么呕出喉间,染红了晒成干叶的药草,斑斑点点沁入叶脉,形成诡异的暗红。
“……巫大魔头,你下脚也未免太重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闹出人命可要蹲大牢,等候秋决。”除非他后台够硬,有免死金牌。
巫青墨面不改色地踢踢鞋底泥块。
“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一时半刻死不了,抬远点,冻死在路旁就不干我的事。”
“她是我家丫鬟。”好像有点不太厚道,她居然觉得大快人心,浑身舒畅……
唉,她太不应该了。
他垂眸瞧见她微扬起的嘴角,眼底阴郁稍微散了些。
“你还要捡回去干活?”
“呃,考虑考虑,她跟着我一起出商府大门,总不能无情无义的丢下她。”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地方好去,这年头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的姑娘家通常家境不佳,是爹娘眼中的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