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家倏然闪现房门前,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也不禁掠过一丝无措,“呃,回、回大少爷的话,是您早上亲口说,让姚姨娘和魏姨娘申时到‘随心园’来……”
阮清风瞬间僵住,俊美脸庞霎时全黑了……天杀的要命了!
他这才记起自己早上确实趁小刀还未来之前,神神鬼鬼地叮咛胡叔申时放那两个侍妾过来“刺激”一下情思迟钝未开的小刀,看能不能因为她们俩的出现,惹得小刀醋意大生,早点儿知晓自己的心意。
结果……谁知……弄巧成拙……
“完了!”他抬手捂住脸庞,懊恼万分。
阮清风,亏你自诩周郎再世、诸葛复生,有这样搬大石头砸自己脚的吗?
苏小刀告假数天,紧闭门户,暂时封刀,修身养性,就只差没焚香斋戒,沐浴包衣,佛前长祷了。
大将军府也派人一连来了三天,都是好声好气地问着“苏将官”何时返回工作岗位,大将军离不得这贴身亲兵呢!
阿花婶惊得张口结舌,忙跑去敲小姐的房门,却只得来一句“告假中!没空”的回答。
“这、这……”阿花婶搓着手,尴尬地对胡管家陪笑道:“是不是劳您跟大将军禀一声,我们家小姐许是身子不适,等过两天好了再回去当差如何?”
胡管家比阿花婶还要悲摧苦憋,讪讪道:“是不是劳驾你再去同苏将官说一声,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大将军府中有神医可帮忙调理,请苏将官还是回府去吧?”
阿花婶实在很难推拒,可想到自家小姐语气里的坚持,她又怎好违逆小姐的意思?
“胡管家,你还是先回去,若有机会,我会再劝劝我家小姐的。”不过小姐听不听就不是她一个女乃娘能管得了。
胡管家一想到自家世子爷已经阴沉铁青了三天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人家小泵娘就是不愿“到府服务”,他还能生生把人劫回去不成?
阿花婶看着大将军府的大管家唉声叹气的走了,心下也不禁有些忐忑难安。
这都是怎么了?小姐不会有事吧?唔,这好像还是小姐自学会走路以来,第一次好几天连房门都没踏出去过呀?
看来事情大条了!
“哎,老爷说去出公差,怎么好几日了都还不回来呀?”
阿花婶话声甫落,就见苏铁头兴冲冲地大步而来,手里还拎了一串油炸棵子,大嗓门地嚷嚷。
“阿花阿花,等会儿快买些黄豆来磨豆浆,俺闺女儿最喜欢吃吴城的油炸稞子配热呼呼的豆浆了,赶紧多弄些,她下差回来见了肯定高兴!”
“噗嘶噗嘶!”阿花婶急忙对他招手,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道:“老爷老爷,出大事啦……”
“欸?”
苏铁头强忍着惊疑不定听完,登时炸毛了,随手把油条稞子一扔,急吼吼地跑到女儿房门前,把门擂得砰砰作响。
“闺女儿,你有话好说,可千万别想不开,万事都有阿爸在,阿爸给你靠啊!”门内无声。
“闺女儿,你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同阿爸说呀,是不是大将军他对你始乱那个终弃?俺去帮你阉了他!”苏铁头带哭音的嗓门满是悲愤。
门终于开了,苏小刀一脸严肃眉头微蹙地走了出来。
“阿爸,阉个鬼啊?人家大将军是上官,我不过是下属,始都没乱,终弃个屁?”
见宝贝闺女儿并无他和阿花婶想像中的为情消瘦为爱憔悴,苏铁头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呃,等等,不对呀,可你之前不是同大将军要好——”
“大家都误会了。”她沉思三天,可算想明白了,小脸于是乎露出了一副超月兑俗念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神情,只差没对自家阿爸打了个佛喏了。“正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假是真来真亦假,看起来最有可能的偏偏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将军绝对不是我的菜!”
前面几句绕得苏铁头一阵头昏昏,可最后一句他倒是听懂了,不由精神一振。
“那是那是,大将军这道菜确实硌牙,咱不吃也好,往后阿爸一定给你找个你爱吃的,到时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阿爸挺你!”
案女两个果然是话最投机,行为最合拍的,一下子就勾肩搭背喜笑颜开,然后老的不生气,小的也不沉思了,亲亲热热地相约着要去城北老张铺子吃驴肉火锅。
独留阿花婶在原地,两眼无神一脸茫然。
这,这就没啦?
第7章(2)
早晨,当大将军府门开启刹那,面容俊美气色苍白的阮清风便急匆匆地要出门,却没想到恰恰苞要上门的苏小刀撞了个正着。
“小刀?”他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胸间伤口,惊喜万分地扶住了她险些被撞飞的小身子,“你……你来了?不……不生我气了吗?”
“大将军早!”但见苏小刀站稳了身子后,对着他精神抖擞地喊了一声,还不忘再行了个握拳当胸的军礼。
他凤眸眨了眨,心下又是欢喜又是惊疑,喜的是她对自己笑得那般朝气蓬勃,灿烂得好生可爱,惊疑的是她面上再不见三天前的气恼醋意,却反倒像是想开了什么,抑或是把什么都放下了的坦然自在。
他心脏紧紧一抽,脸色微微变了。
“苏苏,我同姚黄魏紫两个什么事都没有,她们是我父侯给的侍妾,但我真的从没碰过她们一根寒毛,我是清白的呀!”阮清风一急,也顾不得光天化日大门口闲人众多,一把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又掉头就走。
“好妹妹你信我。”
苏小刀呆了一呆,随即笑了起来,极为同情体谅地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正妻还没娶,妾室不能碰,大将军守身如玉,情操感人,属下佩服佩服。”
他一口气呛住,俊脸又是红又是白。怪了,明明小刀说的就是他想解释的,可为什么自她口里说来,他就觉得很不是味儿呢?
小刀素来鲁直单纯,最是不谙迂回之术,所以说那番话定然不是在讽刺他,可就是这样才令他心头阵阵纠结郁闷生疼。
不捻酸不吃醋也就代表不在意,难道——难道小刀已经不在乎他了吗?
他的身子不由一晃,面色惨然如雪,苦涩难言。
“大将军,你脸色不大好啊,属下扶你回去休息吧。”她被他的脸色惊得心一跳,立刻搀扶住了他的臂肘。
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和紧张,刹那间又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阮清风暗暗一喜,身子越发软弱无力,脚下也虚浮不稳起来。
“大将军,你干嘛同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伤还没好就不要出来乱跑了,万一要有个什么不好,西境怎么办?阮家军又该怎么办?”她嘴里叨叨不绝,可听在他耳里却是满满欢喜甜蜜。
他面上疲惫虚弱,实则暗地乐不可支,毫无身为大男人和大将军的尊严和自觉,“柔弱无依”地靠在她身上,被她扶了进去。
重新回到床上后,他满眼柔情地看着她替自己拢整被褥的动作,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在屋里团团转着,一忽儿张罗湿帕子,一忽儿斟茶水,只觉心都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他喜孜孜地想着,或许待伤养好之后,就是上门提亲之时?
“两个大嫂子不在吗?”
没料想她无心的一句话,登时又刷黑了他一张俊脸。
“妹妹最爱误会我。”他再也抑不住地卖萌耍傲娇起来,气呼呼道,“明明就说了她们只是我名义上的侍妾,我对她们一点别样的心思也无,纯拿她们当后院里的两个花瓶摆设,怎么苏苏就是听不明白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