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你还好吗?”她的手好像抹到了什么,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血?!”
“我无事。”他继续背对着她,俊美脸庞涨得老红,尴尬地低声道:“咳,这次比试是你胜了,我答允你,明日便可投军,到大帐做大将军亲兵。”
“现在是说谁胜谁负的时候吗?你都受伤流血了。”她喉头因焦急心慌忐忑和莫名的揪疼而堵住了。
“快给我看伤口!”
“不……”他这才发现自己应得太急太大了,忙压低了嗓音叹道:“比武哪能没有个小伤小口的,你放心,待会我便上药去,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她咬着下唇。
“咳咳,阮七!”他扬声唤道,“领小刀姑娘出大营。”
“是!”不知从哪儿闪出来的一个黑影恭敬道,又惊了她好大一跳。
“大将军,不行的,是我打伤了你,我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就自顾走人呢?”
苏小刀虽然脑子鲁直,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一想到自己拿把刀砍伤了人家大将军,他没有降罪责罚她,已是他心胸宽大,将军肚里能撑船,可她要是真就这样拍拍便走,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不妨事,我没有怪你。”他用袖子压住鼻子,努力制止鼻血再流,柔声地。
可他越是温柔好性儿,苏小刀心里就越不好受,一股深深的渐愧负疚感铺天盖地而来。
“大将军,对不起,都是我任性了。”她下唇咬得更紧,小手慌乱不安地紧紧绞了起来。
他一怔,听出了她语气里沉沉的沮丧愧意,心下不由一软,也难得地细细反省了自己一把。
哎,缺德不缺德,阮清风,你怎好意思把个单单纯纯、浑若璞玉的小妹妹吓成这模样了?
可教他老实坦然相告,承认此间种种皆因于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的捉弄邪念……
呃,没可能。
“阮七!”他左右为难,最后索性低喝一声。
阮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指弹出,一股气劲破空点中了苏小刀的昏穴,阮清风迅速回身接住了她,低低叹了口气。
“阮七,”一双铁臂有力而温柔地揽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他脸上掠过一丝罪恶感。“爷是不是不大厚道啊?”
“爷看中这位姑娘了?”撇开暗卫的面无表情不谈,阮七个人是有吃惊到眼睛快掉出来的感觉。
“看中嘛……”阮清风心念一动,不觉摩挲着下巴。“好似也还未到那个地步,觉得有意思,好玩好逗倒是真的。”
“……”
“怎样?”他眯起凤眼。
“……爷确实不大厚道。”阮七幽幽道。
他俊脸一僵,眉心微抽。“没叫你说实话。”
“属下知罪。”
“罢了罢了,带她出去吧。”他小心翼翼如捧着易碎珍宝地将怀里的小人儿交到阮七手中,却在阮七当真要接手时,动作又迟疑犹豫了一下。
“爷?”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了看阮七“光溜溜”的大手,再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心口微闷了一下,最后皱眉硬声硬气道:“撕下你的衣角,把你左右手各缠密些。”
阮七自打十二岁追随大将军以来,还从未接过这么奇怪的任务指令,向来木然的脸色也难得地错愕了一瞬。
“嗄?”
“嗄什么嗄?这是军令。”他眸光一沉。
阮七一凛,急急地撕下衣角,左手缠右手、右手缠左手,直到密密缠成了黑色的手套状,不见半丝肌肤显露于外。
阮清风总算看得顺眼了些,这才“爽快”地把怀里小人儿交到阮七手里,不忘恫吓道:“只准扛不准抱,违者军法处置啊!”
阮七险些软脚……真是……压力好大。
苍天,为何今日轮职的是他?
不是他前头的师兄阮一、阮二、阮三、阮四、阮五、阮六,不然后头的师弟阮八、阮九、阮十、阮十一也行呀!
可怜暗卫高手阮七冷汗湿透背,却也只得紧张兮兮地扛着昏睡的小泵娘,面上恭敬心下哀号地去远了。
留下俊美无俦一派华贵风流——只要不看两管鼻血破坏画面的话——的阮大将军清风侯公子,在原地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终于左掌一击右掌,恍然大悟,朗笑一声。
“哈,我可总算想明白了!”他脸上笑得好不雪霁天晴朗,好花处处香,端的是迷人荡漾。
“昨日既是她一片诚意待我,我今日又怎能不一片诚心待她?况且一个香喷喷软呼呼的小妹妹,怎能教阮七那等粗手大脚的鲁男子熏臭了?”
是故,方才他一切失序违常的言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结案!
第4章(1)
侯门有子百家求,说风流道风流,偏有老苏小彪秀,刮大风吹不动……
当苏小刀醒过来时,阿花婶阴恻恻哀怨至极的老脸正对着她。
“吓?!”
她作噩梦了吗?她作噩梦了吧?不然她怎么会梦见自己撞见骗吃骗喝的傻子摇身一变大将军,然后她还把大将军的“小兄弟”尽收眼底,最后还和大将军比试,并且还捅了他一刀……
苏小刀惊得直板板坐起,大口喘气得好厉害,不过也难怪她会恍惚间误以为自己是生生作了一场噩梦,因为任凭谁一睁开眼看见阿花婶幽怨女鬼似的脸,想不受惊也难。
“小姐,你下午哪儿去了?”阿花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她,直想叹气又想摇头更想拭泪。
“不过就是教你做做女红,缝缝荷包,你犯得着离家出走,逃给女乃娘看吗?”
“女乃娘,对不起,我……”她心底一阵发虚,见状好不愧疚。
“我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阿花婶终还是心疼她,擦擦眼泪替她说话。
“呃,不是,其实我是故意的。”苏小刀尴尬地模了模头,“但是女乃娘你也知道,叫我学女红做荷包,还不如给我把刀叫我去砍人,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我咧?”
她很有自知之明啦,她要学得会女红,母猪都会上树了。
“小姐呀,你怎么能这样放弃自己呢?”
“女乃娘你、你别哭呀……”
“老奴对不起老爷啊啊啊……”
阿花婶再也忍不住掩面泪奔而去,苏小刀急得忙掀被下床就要追,却在错眼间瞥见了袖口指间沾到的一抹暗渍……
血?!
等等——这么说,下午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作梦了?
她吞了口口水,心脏评评直跳,小脸登时苦了,真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好。
喜的是她终于得偿所愿,顺利让大将军应允了她从军,晋身为他的大帐亲兵,可愁的是,她失手捅了她阿爸和她自己的上官,而且还捅出血了,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兆头、好开始。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她脑子里总觉得好像有件什么事给错漏了呢?
苏小刀愣神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索性一如往常地翻过就算。
现在横在眼前令她焦头烂额的大麻烦是-该如何好生安抚女乃娘那颗受创的脆弱“慈母琉璃心”哪!
唉,真是岂一个乱字了得……
苏小刀最后花了一整个黄昏辰光,跟在阿花婶在灶间煮晚食的身影团团转了老久,陪尽笑脸和耐心,最后在濒临抓狂边缘时,阿花婶终于转过身来,面色严肃地看着她。
“小姐,你真的很讨厌学女红吗?”
“嗯,讨厌!”她神情严肃,郑重地大点其头。
“好吧。”阿花婶像是憋足了老久的长气终于得以吐出,大大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挥挥手道:“想当年夫人虽然诗才双绝,娴淑温婉,但也是个不谙女红的,老奴细想想,小姐许是从了夫人,对这女红半点天分也无,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