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她说着说着,又自来熟地把手搭上了他的宽肩,嘿嘿直笑。
“正所谓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有没有想过投身军旅报效朝廷,将来成为保家卫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一阵无言。
“姐姐这里有后门可以走,保证录取率百分之百。”她继续舌灿莲花地拐小孩……呃,为阮家军招募新血。
“而且呀,刚入伍保障军饷有二两银,供三餐食宿,还有野外娱乐活动——打猎打野食……并且如果是指名投身苏铁头右先锋毫下,还可以得到苏右先锋独家私人影真像儿一张,如何?”
“……”
“如何如何?有没有很心动?”
“敢问苏右先锋是姑娘的……”
“他是我阿爸。”她笑呵呵地大方承认。
原来如此。阮清风恍然大悟。
难怪他老觉得眼前这小泵娘,跟今晚宴席上的某位先锋将风格挺相像的,都是乐颠颠热烈烈地一根筋勇往直前,果然其女肖父……
阮清风一时啼笑皆非。
“哎。”他揉了揉眉心,明明好生苦恼,可嘴角又不知怎地微微上扬了三寸。
“考虑得怎么样?”她眼巴巴地瞅着他。
“多谢苏姑娘的好意,但在下是家中独子,得承继家业,所以恐怕不方便投身苏右先锋麾下了。”
“你一个傻子还得承继家业?”她顿时傻眼了。
“谁跟姑娘说我是个傻子的?”他剑眉一挑,似笑非笑。
“欸?你不是傻子?”
“我又几时给了姑娘足够的理由认定我是傻子,嗯?”
他身上的气质丕变,自一派风流富贵不羁的公子哥儿化身凌厉英毅的腾腾霸气,尤其浓眉斜飞,黑眸湛亮,她心下不由突地一撞,莫名评评然了起来。
苏小刀忽然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挤不出,半晌后才呐呐道:“呃……白天看的时候还挺像的……”
“那么……”他蓦地笑了,高大的身子对着她俯靠了下来,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和令人无法忽视的浑雄男人味儿,近得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低沉嗓音有说不出的魅惑。
“现、在、呢?”
她只觉双颊耳畔烧得滚烫,眼儿无措地飞快眨动着,“现现现……在在在……”
他深邃眸光里的笑意更深了,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轻吐出。
“你怕?”
我他爹的有什么好怕的!她想这么说,可心脏却跳得老快,双脚不知怎的阵阵发软。
严格来说,她不是怕,而是、而是……没来由地心慌慌、意乱乱、意酥酥……啊,就是他靠太近了,近到害她都好生不自在了!
“你、你把脸拿开一点,”她想也不想地一掌把他的俊脸“巴”开,“我都喘不过气儿了。”
阮清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张倾倒京师名媛、横扫无数少女芳心的俊美脸庞,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个小泵娘家家以毫不犹豫绝不留情的动作粗鲁鲁地“推掉”,一时震惊错愕过度,以至于后来苏小刀对着他比了一记中指又撂下了一句:“不是傻子还骗我这个傻子请你吃大肉馄饨汤你个混蛋!”
后恨恨甩头离去,他未能及时拦阻好生解释,导致日后横生枝节,误会越演越烈。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眼前重要的是,当他回来时——道才发现夜深了,宵禁了,城外大营也回不去了,而今晚他又不想回定西大将军府被那两个遭老父强塞随行而来的“侍妾”,那两双如狼见肉如饥似渴的眼神。
“哎。”他轻叹了口气,自怀里取出一柄玉骨扇,略带三分无奈地轻掮了掮,自言自语。
“须知,保卫贞操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当天晚上苏小刀又偷偷翻墙回去时,幸好苏铁头已经醉醺醺地被亲兵扛回家了,阿花婶忙着熬醒酒汤、烧洗浴的热水,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也顾不得继续执行自家小姐的“闺中千金养成计画”。
她回到了自己房里,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混球,忍不住跑去灶下找了截笔杆子粗细的木炭,抓张白纸在上头画了只围着毛茸茸裘衣的王八,然后贴在墙上拿来射了半个时辰的柳叶飞刀,方觉大大出了一口气后,这才甘心去洗漱睡觉。
棒天一早睡醒,向来脑子性子都简单的苏小刀已经把昨儿的事忘了一大半,高高兴兴地到饭桌上同自家阿爸一起,唏哩呼噜地喝着小米粥吃大馒头配蒜苗炒肉和姜辣萝卜条儿。
长得高壮魁梧,俨然像山寨大王的苏铁头看着自家宝贝女儿,却是笑得好不慈眉善目,乐呵呵劝道:“闺女儿再多吃颗馒头?要不再让阿花蒸笼肉包子来?”
被阿花婶严令要打扮得秀气婉约的苏小刀梳着凤仙髻,一身女敕黄配柳绿腰带的好衣衫,越发衬得小脸清秀可人,宛若一朵初生荷花,只可惜整张脸埋在小米粥里,左手拿着今早啃吃下肚的第三颗大馒头,吃得唔唔有声,一整个和外在形象完完全全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可是在苏铁头眼中,自己的闺女儿真是不管怎么瞧都可爱呀。
“阿爸,”三两口嚼完了大馒头后,苏小刀端起碗把粥仰头喝完,一抹嘴,兴冲冲道:“您今儿等等我,我待会也要进营去,昨天和周子哥他们还没比试完呢!”
“那有什么问……呃……”苏铁头笑呵呵地就想答应,随即想起昨日正式抵达西境掌权镇守的当头大老板来了,这阵子大家皮都得绷紧点,大营军规严上加严,可不方便再让闺女儿这样明着进进出出,而且……
见父亲面有难色,她心下一紧,焦急地问:“怎么了?难道是西夷又有动静,要打仗了吗?”
自十年前那一场西武山大战后,西夷已被杀名赫赫的阮家军打怕了,足足退了一千里,这些年来只见小辨模的小打小斗,已没有昔年想血吞西境的偌大野心了。
可是苏小刀长年在大营里“混”,多少也知道了一点不机密的军情,听说今年西夷大旱,收成大减,牛马短少,西夷人若是选在此时蠢蠢欲动也是情理之中。
“好闺女儿莫担心。”苏铁头生怕吓着了女儿,加上真正军情自然不得外泄,也只好专捡着保守稳靠的事儿说。
“只是最近定西大将军正式全面掌接阮家大军,东西十二大营都得好好严守操练,大将军说了,七天后要看十二大营各支副队对阵演练,要选出最顶尖的前三支组成……咳咳,总之,往后那些臭小子可就不能再陪你比试了。”
也不知说得这么婉转,闺女儿听得懂不懂?
“阿爸,你是怕我进大营去被大将军发现,拿军法严惩我?”她心念一动,恍然道。
“哎哟,就知道阿爸的闺女儿冰雪聪明,一点就通。”苏铁头登时喜心翻倒,眉开眼笑。
“阿爸,不如找个机会我来去求见大将军,请他考校我的功夫,要是过关就允我也进阮家军去当个娘子兵好了。”
苏小刀兴奋得两眼放光,激动地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好主意呢?真笨!”
苏铁头一颗老心肝险些自嘴巴吓蹦出来。“不不不,不成不成,军队里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儿,而且都是一堆臭哄哄的兵子,要熏坏了你可怎么办?”
还有阮家军哪有那么好进的?没有经过铁和血的锻熬和淬链,不是从死人堆里拚杀出来的,在里头连一天都站不稳脚步哪!
他一个香喷喷粉团团似的小彪女儿,怎么能去走这么危险的路子,受这么大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