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最后一句,才是老头子斟酌了半天、真正想说的重点。
斑贵优雅、娇美绝伦、知书达礼的席家小姐,居然在醉意合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说要见商洛,怎不让他满心欢喜?而更让他开怀的是,席太守居然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反而赞同得很!
一个娇贵小姐要求与一个年轻男子见面,这意味着什么?虽然商不问年岁已经很大,可是对于这种事,再大的年纪都能明白。
看来,他们商家很有可能要与官家联姻了呢!
这对于致力发展元宝庄的商不问来说,可是一条美满宽阔的康庄大道啊!毕竟有了官家的庇护,还有什么生意做不成?
所以,他不但乐观其成,还要大力的推波助澜,就算送出去的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也在所不辞,
反正,以席家千金的美貌与气韵,也不会委屈了商洛。
很可惜,这回商老太爷却是大大的错了,对于席浅浓,再美貌再有气韵,商洛看着她却像看根刺一样。
而且是毒刺!
所以商洛马上大叫反对,“不,我不去!”
他还这么年轻,不想被毒刺扎死。
商不问闻言先是一愣,尔后勃然大怒,“你这个混帐!成天对着那些烟花女子就愿意,人家官府千金你就不想见?”
商洛冷笑,道:“孙儿向来不学无术,当然不能去太守府见席家千金,省得丢人现眼,给爷爷脸上抹黑!”
老头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拿他当贡品?没门!
“你你你……气死我也!”商不问的胡子、眉毛又开始抖动,难得一见的和蔼与亲切终于彻底宣告结束。
商洛挑挑眉,毫不在意的转身就走,任凭商老爷在后头暴跳如雷。
老头子生气的样子他见太多,早就免疫了!
哼哼,官家小姐?知书达礼?等哪天席浅浓露出真面目时,老头子还会这样说吗?
真是,人老了不但眼神不行,就连脑筋也会打结啊!
商洛一边走一边冷笑的想。
不过有一点老头子说的没错,他就是愿意去对着烟花女子。
而且是现在、马上!
第五章
秦淮河畔,欢情坊。
商洛认得的烟花女子实在不算多,想一想,真正叫得出名字、说得上话的,大概也只有花魁颜惜惜了。
再说这颜惜惜能在丽人众多的秦淮河畔挂头牌,怎么也得有些过人之处。有时候,出名单单靠美貌和才气是远远不够的,最主要的,是其身后的势力与背景。
此刻,商洛在舒舒服服的坐在欢情坊内,与颜惜惜执杯对饮。
“美酒、美景,加美人,这真是赛过神仙的日子呵!”端着酒杯,他一边看着舫外河面流光溢彩,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
颜惜惜低首微笑,“既是赛过神仙,那商公子为何不肯多来呢?”
衣袖轻挽,再度为他斟满杯中酒,酒液甘香清冽,衬着羊脂白玉一般的素手,美丽得惊人。
商洛忍不住伸手轻轻模了一模,懊恼皱眉道:“若不是那个什么金陵太守席蔚新上任,我又怎会天天被老头子押着、看着!”
“哦?商公子见过席大人了?”颜惜惜抬眼,笑意盈盈。
“当然,也不过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儿罢了!”他不屑的撤撇唇,忽的看向她笑道:“对了,惜惜姑娘是这秦淮河上的花中之魁,那席太守想必也定然与你见过面了吧?”
颜惜惜一双秀长弯眉微微蹙起,轻哼道:“惜惜只是个烟花女子而已,他堂堂太守怎会屈尊来见?”
商洛心底一动,马上笑着安抚,“惜惜姑娘用不着生气,我看肯定是他刚到金陵,对此地仍不熟悉,不然定会跑着来见你的。”
此话一出,娇容更沉,她冷冷出声,“什么不熟?那位太守大人可是在这秦淮河边住了整月呢!”
住了整月,却没有上她的欢情坊!
这在她卖笑秦淮的五年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怎不叫她心底暗恨?
商洛闻言,顿感惊讶,“不会吧,来了一个月,却没上欢情坊?”
“唔,整天躲在船屋里头,简直就像只……”颜惜惜说了半句觉得不雅,总算没再说下去。
他却大笑接道:“像只缩头乌龟!”然后举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
无痕果然没说错,那席蔚的确是在秦淮河畔隐身了将近一个月哪!就是不知这颜惜惜怎会知晓了?想必,这些烟花女子也自有其消息渠道吧。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商洛不再费心刺探,尽情的与颜惜惜喝酒谈笑起来,这看在佳人眼里,却彷佛是他在特意逗她开心,让她忘却烦恼一般。
颜惜惜心底微动,瞧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畅饮,眼中光晕不由得柔和许多,也不禁想起一件事来。
“商公子……”看着已经半醉的商洛,她有些迟疑的轻唤。
“什么事?”喝得正欢快,他眼神散涣的转过头来。
“嗯,不知公子上回救起的那个丫头,还留在元宝庄吗?”颜惜惜微笑着问。
她的语气很不经意,好像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可是听在商洛耳中,却如同惊雷一震。
“什么丫头?”他面上不动声色,皱起眉像在用力思索,手中酒杯缓缓放到了案上。
颜惜惜看他满脸迷糊模样,忍不住笑道:“商公子真是贵人多志事呵!那日公子第一回来到这欢情坊,不是救起了一个满身黑衣的小丫头吗?”
商洛听到这里,脸上的迷离醉意忽然一点点褪去,缓声问道:“哦?你是问那个丫头吗?”
问到最后一字,他眼底已经半分醉意也无,反而清澈湛亮得骇人,而他堪堪放下酒杯的右手,已经牢牢执住了她腕上脉门。
颜惜惜心底一惊,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轻声开口,“商公子,你怎么了?这样大力,可是捉疼小女子了呢!”
商洛浓眉一挑,脸上微露讥讽,“小女子?我看惜惜姑娘可不是寻常的小女子吧!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那小丫头是否认识?”
一边问,指尖一边微微施力。
颜惜惜腕上脉门一紧,顿时有股内力往她全身经脉冲去,好不难过。
脸色微微发白,她忍痛回答,“商公子,你在说什么呢?”
商洛一笑,索性挑明了话,“惜惜姑娘若是寻常小女子,怎会身怀武艺?又怎会看出那日我救的是个丫头而不是小子?”
那天无痕被他救上船时一身黑色男装,且身形瘦削没有半分女子样,颜惜惜若不认得无痕,怎会匆匆一瞥便知晓是女子?
包何况,寻常烟花女子,又怎会查知新任太守席蔚藏身秦淮整整一个月?这可是连遍布全城的金陵商会也未曾得知的消息呵!
商洛双目炯炯盯着颜惜惜的娇容,面上笑意不减,手下却半点也没放松。会不会武功,明眼人一探便知,而以他探得的脉象来看,这颜惜惜的功力居然还不弱!
看着自己手腕怔了半晌,她终于轻轻一叹,“商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倒是惜惜看走眼了。”
她居然一直以为商洛只是个天真狂妄的富家子弟,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且武功一点也不弱。
商洛咧嘴一笑,得意道!“那是当然,本公子向来聪明绝顶,无人能比!”
颜惜惜看着他,禁不住在心底苦笑。就是这种毫无保留的真纯笑意,竟叫自己差一点……
轻咬下唇,她开口问:“商公子,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她现在总算知道了,商洛这回来找她,绝不只是喝酒谈笑而已。
商洛心想,原本他要知道的都已经听到,可惜是她自己露了马脚,倒怪不得他刨根究底了。最主要,这可是和他的亲亲小无痕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