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黑鸟鸣叫也未能发出,只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立刻被那东西迸散出的密网缠住身体。远远有人哧溜一拉,网连着鸟儿转眼间不见了。
“铃铛!”
“趴下!”路烟狼猛拉住砚华往地上滚去。可还是迟了。被击散的白鸟的灵气化做飓风,在小小的月牙台上肆虐开来。芽枝倒下,他们根本无处可躲。利刃似的风抽过砚华的手,赫然带起一道血痕。那手立刻被攥住。路烟狼将她护在怀里,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身后“扑通”两声水响,他拧眉回望过去,发现玄夜月与沈听风都不在了。
他们是被吹到了水里……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他没来得及再多想,又是一阵兜头的风。无处可依。他和她一齐落入了水里。
漫天的水一下子夺走了整片呼吸。她不会游泳,眼睛也睁不开。四面八方的水全是恐怖,眼泪一流下来就被吞没了。小狼……
别怕……
可是……铃铛……
我会替你找回来的……
岸上的风终于宁息。他抱着她上了岸。砚华呛了水,有些晕,路烟狼轻轻将她靠着树边放下。这时,玄夜月也拉着沈听风从水里冒出了头。两名不谙水性的少女,在湖里遭受了好一段工夫的憋屈,一个狼狈地咳着水,一个静静昏着。玄夜月拧着衣服上的水,抬头发现路烟狼正望向岸边,眼中一片冰冷的锐利。
他立刻说:“小狼哥,铃铛是从那里被抓走的吧?我去追——”
“不用。你好好守着她们,别再出一丝意外。”话音落下,人影也向那里消失了。
玄夜月默默地注视了前方片刻,口中低低地、低低地答了一声:“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转眼,他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去,“哎呀,风儿姐姐,你这样咳会岔气的!砚华姐!砚华姐你醒了吗?”
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上响彻他的咋咋呼呼。倾倒的芽枝成为了好容易缓过气来的少女们临时依靠的枕,它的另一头,还覆盖着巨大的厚厚的花瓣。
花瓣上隐隐闪着一点白光,那其实是风凝落成的一片玉。
面前的人正一步步走过来,头上身上都滴着水。地上本来就是黑黑的了,水一落上去,立刻晕出一块更深的黑。这些湿漉漉的黑印顺着那人轻飘飘的脚步延伸成一条线,阴森得可怕。
吴蛮打了一个哆嗦。先他前只看见他们在湖中央傻闹,警觉低得令人嗤笑。此刻,望着眼前这个人阴冷的面孔,他本能地提醒自己,这家伙也许并不好对付。一口口水吞下肚,他在肥胖的脸孔上扯出一丝笑,“朋友,别别——你有什么事吗?”“你抓走的鸟呢?”
“鸟?哦,那只黑鸟?我放树上了。”他继续讪讪地笑着,同时不留痕迹地后退,“我这可不算违规啊,灵鸟人人都可以追猎嘛。不过在下好像一失手弄错了——嘿嘿,是你的鸟吗?想我也是花了一番工夫的,自然不能就这么还给你。你如果想要回去,就拿别的东西还换吧!白玉片一枚。如何?”
一只手刹那间就抓住了他的脖子。吴蛮吸不进气,凸瞪着双眼,艰难得憋出声音道:“住、住手!有话好说……”
“鸟在哪里?”
“你……放手,我还给你……”
路烟狼冷哼一声,松开手指。吴蛮脸色憋得如同猪肝,一跤跌在地上。刚喘上一口气,他又然发现背后、手脚上生出无数荆棘,紧缠住自己。尖刺扎进肥肉,他痛得连声尖叫。
路烟狼离着他有三尺远,脸上一片冷冷的厌恶,“别耍花样。把鸟放回来。”
“是、是……”吴蛮哈着腰一阵趔趄奔向前方的一棵大树。网子和鸟都藏在树上,刚刚被人跟着,他急得一下子抡晕了网里面的鸟丢上树去,只怕它出声碍事。然而逃不过,还是被追上了。他从树上把网子够下来,冷汗涔涔——里面的鸟已不知是死是活了,可怎么办?
偷偷回望一眼,他从腰间抽出剑,作势要割开鸟网——猛地,转身便是一击!
路烟狼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剑气呼啸而来。好一件利器!他侧身避开要害伸手欲擒,剑锋却一拐弯,“哧”地穿透了他的手掌。
莹白的剑刃,灵光流转。路烟狼怔了怔——“原来是它?”
他冷笑两声,任利刃穿透在骨肉中,收掌握住剑锋。吴蛮急了。他原想一击刺伤对方逃走,却失了算。路烟狼手中的血顺着剑刃一股股淌下来,甚至滴到了他握着剑柄的手上。他心下一阵发寒——该死的,这什么家伙啊?
“这剑哪里来的?”
“我、我哥们儿送的……”
“哼,送的?只怕是你偷的!”
“兄弟,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这剑确实是我的东西……”
路烟狼冰冷的眼神刺一样地扎在他脸上,“你的东西?也配?拿来!”
吴蛮见他要夺剑,一咬牙,干脆豁了出去。蓄势已久的火咒冲口而出,一股赤光顺着剑尖闪电般地击向对方的胸口。
路烟狼目光一锐,翻转手腕——啪!一段剑尖竟被他掰断下来。凝聚在剑刃上的火气发不出去,轰然爆裂。穿透在他手掌中的剑锋裂成了碎片,他的手也被炸得鲜血淋漓。
吴蛮被震退了几步,惊呆了。路烟狼两个耳光将他抽在地上,一把夺去了他手里的断剑。
“可怜,居然污在这种人手里。”他轻叹一口气。这本是她无瑕的灵剑,她那样宝贝……轻轻用袖子擦拭断剑上的血迹,他自喃道,“我本想带你回她那里,现在却弄成这样,只怕你也无颜回去了吧?雪灵,我知你毁得不甘,至少,我还能用那贼人的血祭你残身。”
断剑划破地上的鸟网,小黑鸟仰了仰头,立刻抖擞着翅膀冲了出来,落在持剑少年的肩头。剑光又是一闪,凹凸不平的断口指向地上吓蒙的人。
“不……不要杀我……妈呀!救命!”吴蛮翻身就朝前方逃命。
剑气如影而至,他怕得要死,没命地跑,只恨一身沉重的肥肉怎生不立马掉个干净。终于前方来了两条人影,他双眼一亮,大喜——“连兄!任兄!快救小弟!”
来人正是他的两名队友,一名是队长连冰牙,另一名是沈听风退出后新加入的少年任河山。两人寻他而来,见他被人追着打,一愣之下,立刻上前帮忙。
叮!两柄巨剑一左一右架住了路烟狼的断剑。吴蛮连滚带爬地闪到队友身后,扯着嗓子叫:“他要杀我!他还抢我的剑!”
连冰牙认出了他,“是你?阁下这是做什么?”
“我自有账找那贼猪算。不关你们的事,让开!”
两柄剑依然抵得死死的。任河山礼貌地颔首,“这位朋友,不知我们的队友如何得罪了你,我等先向你赔不是了。现在尚在考试之中,你这样一身杀气动起手来,若是伤了人,可就不能再继续留下了。”他说完又加了一句,“就连你的队友也会一起因此而被剥夺资格。”
路烟狼沉着脸注视了他半晌,一旋手腕收回了断剑。骤然消失的力道让连冰牙与任河山拿捏不稳差点冲向了地面。路烟狼轻哼一声,再不看三人一眼,转身往回走。
“等等!”连冰牙跟上一步,“风儿……沈姑娘她在你们那里还好吗?”
“好得很。至少比待在有垃圾的队伍里要舒服多了。”
他的声音跟着步子轻飘飘地飘远。手也没停下。一路上,他用布将一把断剑一层层地裹好,收在腰间。既然哪也不能去了,就暂且留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