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怎么会坐在地上?
“翻妳个头!睡得那么死,简直比猪还厉害!”瞪着地上一脸茫然的怜黛,徐欢乐脸色铁青。
真是服了她,居然在他背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天,那么大的动静也没醒。更过分的是,居然把口水滴在他的背上!
恶……他到现在还感觉背上湿湿的、黏黏的。
“你干什么啊?”醒转过来,怜黛很无辜很委屈的眨眼,指控眼前某人毫不惜香怜玉的恶行。
她知道了,刚才的地牛翻身准是他干的,把她从背上直接扔到地上!还好是片浓密草地,要不然她不摔死也会变残废。
咦,草地?
怜黛一怔,抬头打量四周。
好高的一座山……好大好密的一片竹林……
“涂欢乐!这是哪里?”怜黛失声惊叫。他们不是应该到江南去吗?为什么会从大路跑到这深山里来?
“妳以为现在还能光明正大去江南吗?妳以为妳还能走大路吗?妳……”徐欢乐火冒三丈,头顶似乎有股青烟升起。
要不是她去招惹那个色魔,他怎么会背着她逃到这里来?
她倒是好命,一路上睡得天昏地暗。他可是被无处不在的色魔教门人追杀了整整八次啊!被她这个大包袱拖累着又不能还手,每回都只能背着她一个劲的逃跑,真是疲于奔命!
现在,他终于见识了色魔教的实力,也知晓了什么叫作不能惹和惹不起。除了躲到这座山里来,他实在已经想不出其他保命的法子。
“怎么会……”被他吓了一跳,怜黛坐在草地上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一双仍旧光光的小脚露在宽大裙襬外,畏惧的缩了缩。
闷哼一声,他忽然发觉自己满肚子的埋怨与怒气都在急速消失中。
她明明是个小恶魔不是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无助,这样可怜?
“解药拿来,我就负责保住妳小命。不然……我就把妳丢在这里,让那个色魔来对付妳!”他硬起心肠,坚决不被色诱,顺便抓紧机会和她谈条件。他可没忘记,身体里被她下的毒还没解掉呢。
“喂,你好卑鄙!”怜黛顿时气结,瞪着?欢乐说不出话来。小人,真是小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小人!
“我卑鄙?那妳说,我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嗯?”撇撇唇,他恶狠狠的磨牙。
“帮你解了毒你还会保护我吗?鬼才相信你呢!”她断然回绝,拒不接受威胁。
她可不是笨蛋,如果涂欢乐不是怕以后毒发身亡,会保护她才怪!
“好,很好。”他点点头,冷笑,然后转身便走。
穿着青衣的瘦削背影很快没入竹林中,消失不见。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密密的参天修竹更把仅存的日光遮去大半,怜黛便一个人呆坐在昏暗空寂的竹林中。
他……竟然真的扔下她走了?
望望四周,怜黛娇小的身子忽然轻轻一颤。
好静、好深、好幽暗的竹林!
远还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好像是野兽的怒吼,更像是人类的叫骂……
“涂欢乐!”大叫一声,怜黛连忙站起,想也不想便要往刚才他消失的方向跑去。
他应该还没走远吧?或者,只是躲在那里吓吓她而已?
可是,她只跨出两步就停了下来。
好疼……好刺哦……
草地虽然是软的,可是青草间夹杂的山石却锋利如刀,毫不留情的割伤她一双娇女敕纤足。
为什么听到她的呼唤还不出来,难道他真的走掉了?
静立半晌,怜黛的小脸开始垮下,变得失望又惊惧。
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绝情离开。
难道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又凶又坏的小妖女,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抛下她,连毒都不解了……
惧怕之外,怜黛忽然感觉到微微的心痛。
一种被人抛弃、忽视的心痛。
是她把他气走的吗?因为拿毒药骗他?
看来,现在她快要得到报应了。
不知道是野兽先来吃掉她,还是那个色魔濯紫先找到她?
大大黑黑的眼眸里,渐渐有水气开始积聚。
再聪明再机智,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娇贵千金,这样单独待在危机重重的深山老林里,并不是她能够安然承受的。
现在,她该怎么办?
慢慢的,两滴晶莹泪珠从她眼里滚落,她噘起殷红小嘴,开始轻轻抽泣。
抽泣声越来越明显,眼泪也落得越来越急,纤细的身子独站在一片昏暗里,她感到委屈不已,索性抬起手掩面大哭起来。
哭声在静寂的山林里随风传得老远,抬起的衣袖在风里飘摇,好像也在为这悲伤至极的哭声而叹息。
看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哀哀垂泪,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不久后,竹叶轻动,一道挫败的暗咒声从林中傅来,然后青影一晃,怜黛身前多了个人。
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身前,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救命啊,他可从来没见过女人哭哪!她的眼泪要怎样才能停下来?没有半点哄人经验的涂欢乐又尴尬又窘迫。
他并没扔下她不管啊,只不过想吓吓她,让她交出解药而已!可是她为什么哭得这样厉害?简直像是刚被他非礼了一样……
天可怜见,他可什么都没做呀!
“喂,别哭啦。”皱眉,他扯扯怜黛的衣袖,低声哄劝。
“呜呜……”大哭。
“嗯……再哭会变丑的哦……”他尝试恐吓劝慰法。
“呜呜呜……”继续大哭。
“那,我不要解药了行不行?”他尝试低头认输法。
“呜……哇哇……”天地变色!
“好啦好啦!我不但不要解药,还会绝对保护妳!”涂欢乐已经快要发疯,他彻底认输了。
“真的吗?”哭声稍微弱下。
怜黛慢慢抬头,纤细的手腕仍遮住脸上,只露出一双水气横溢的眼眸瞥向徐欢乐。
水光楚楚,我见犹怜。带着全然的脆弱与期待,简直比天山上融化的第一滴雪水更清亮,比夜晚绽开的第一瓣昙花更忧郁。
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会忍心让这么一双眼失望。涂欢乐也是男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真的。”他咬牙,刚才的话语或许只是情急间冲口而出,可是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了他的承诺与责任。
她有多麻烦,他很明白。她有多恶劣,他也很清楚。要保护她躲过色魔门的追杀有多困难,他也已经充分了解过。
可是现在,只要能令她停止哭泣与悲伤,再困难的事他也会答应!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他上辈子欠了她,所以合该这辈子来还。
“骗人的是小狈?”她哽咽的语声里似乎隐隐有笑意漫开。
“好。”他点点头。
既然已经答应了她,那他当然不会去当小狈。
怜黛掩住大半面容的手缓缓放下,露出那一片雨后娇颜。
小巧娇红的唇因为他的承诺而微微上扬,泪痕满布的脸因喜悦而绽放光彩。
“好丑。”终于又看见她的笑容,他心里一松,忍不住咧咧嘴,不忘小小的嘲笑她一下。
“丑也是你害的!”怜黛瞪眼,不客气的反击。
“好好,妳说是就是吧。”他可不敢再惹她,只怕她再发一次大水。皱眉认命的叹息里,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对他难得的顺从有些诧异,怜黛忍不住张大眼睛凝视他。
“看什么?”很不自然的干咳两声,涂欢乐的脸上一热,有一抹红晕飞过。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很暗,且他的脸黝黑,应该不可能看得出来吧?涂欢乐自我安慰。
“没有。”怜黛忍住笑摇摇头,眼光闪了闪,心里忽然涌起些微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