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放肆。引凤这样做想必是得到了父王的同意,可江浩月早已是心有所属,注定要辜负这一番美意了。只是父王不是平常人,江浩月若是当堂拒婚,他如何饶得了他?
瞪我干什么?你自己的妹妹要送人奇树之荣也不问问别人心里,是不是已有别的花朵了?
你又不是不知江浩月那个宁为玉碎的直脾气,看来要糟。
君渐离不以为然地幽雅一笑,他不会那么傻吧?又是丞相之位,又是驸马之荣,他会不要吗?反正沐飞卿也不记得他了,这样不是正好吗?
隐王皱起眉头,该说你看人不准,还是把人都向一个方向来看?我看我们就等着救人吧。
“江大人,引凤的琴艺歌声可还入耳?”皇上带着笑容问道。
“公主的琴艺娴熟,歌声委婉动听。”
皇上望着娇羞的女儿,意味深长地说:“引凤呵,你听,你可是遇到了知音。”然后转向江浩月,“江爱卿,你看我把引凤许配给你,可好?”
江浩月惊讶地抬起头来,好像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皇上以为他是太过高兴,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笑得更是和蔼,“江爱卿,你意下如何?”
“公主是金枝玉叶,微臣配不上公主。”江浩月说道,用他那一贯的平静语调,“微臣心中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本是在等着他跪地谢恩的皇上,愣在了当场。引凤的脸一下子红晕退尽,皇子们互相惊诧地交换着眼神,他在说什么?拒婚?向当今的皇帝拒婚?
说了,隐王申吟一声,用手掩住了额头。君渐离手中的酒杯月兑手,几乎跌落在地上。他忙伸手一抓,酒杯“叭”的一声,重重地桌子上磕了一下。
“你说什么?”皇上不悦地问道,他的回答太意外,态度又太自然,让他的怒气没来得及发出,“你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吗?”
“她还不是我的妻子。”
皇上一拍桌子正要发怒,引凤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回过头去,正看见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带着水气的大眼睛里恳求的眼神,不禁起了怜惜之心。引凤的母妃过世得早,她自小极为乖巧懂事。难得求他一次,如果这良缘不能成,她一定会非常伤心。
皇后见状,向皇上温言劝道:“皇上,江大人不忘前情,是个重情义的人。您看能不能就让他娶那个女子做侧室,可好?”
这已是格外的恩典了,君渐离紧张地盯着江浩月,我的宰相大人,你给我倒是快答应呀。
当然知道反对的话一出口,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江浩月静静地望着满眼期盼的引凤公主,暗暗在心中道了声抱歉,然后转向皇上与皇后正色说道:“谢皇上皇后的错爱,江浩月此生若要娶妻,只会是她一个。公主品貌端庄心地善良,定会遇上强我百倍之人。”
引凤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已没有了一丝血色,睁大眼睛幽怨地看着他。我已如此委屈,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恨恨地哭出声来,一跺脚,向内庭跑去。
“你好大的胆子!”皇上大怒,一掌击在桌上,“来啊,给我拖出去,庭杖四十。”
皇上已是多年不用庭杖之刑,曾有大臣苦劝过他,说庭杖之刑过重,有的人受不了三十下就会丧命。而且大臣受刑的时候,会有官员观刑,不但皮肉受苦,更是尊严尽失。皇上听后点头称是,于是多年不用此刑,现在盛怒之下,一下令就是庭杖四十。
君渐离趁着众人还在震撼中没有回过神来,悄悄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春华殿,向行刑的地方走去。江浩月,你了不起,怎会有你这样的人?你把皇上弄得下不了台,皇后和引凤面上无光。不会先答应下来吗?真让那家伙给猜中了,江浩月刚封的官位不保,看来连活命都难。事关皇家体面,皇上今天是起了杀心,看来是想让他毙命杖下。
隐王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求情,不但会火上浇油,更会累及自身,但若是不开口,江浩月则绝无生还的希望。正是夺位的关键之时却不得不将事情揽上身,江浩月这样的人若是因为此事而死,实在是我们赵姓皇族之罪。
“父皇。”他站起身来,“庭杖之刑过轻了,理应把他贬为庶民再流放。”
“哦?!”皇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江浩月不是你举荐的人吗?”
“儿臣这是以国家为重。”
右侧边上的锦衣玉冠的皇子,低下头隐藏住自己的冷笑。看起来太子是在丢卒保帅,实际上是不惜引起父皇的反感,也要保住江浩月的性命。贬为庶民?难道经过今天的事情以后,江浩月还能做他的丞相吗?现在就已然是危在旦夕了。罢了,会丢卒保帅的兄弟我也的确是太多了,肯为了保护臣子而让自己置于危地的,倒真该是个帝王。我的六哥,你能做得到,我当然也能做到。他站起身来,“父皇,太子殿下说得极是。”
☆
君渐离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行刑的午门外御路东侧,江浩月已经被绑着押到,按倒在地上。十余名旗校手执木棍站立在两边,只等当监的总管太监下令,就要行刑了。总管知道隐王与他向来不和,今天打隐王的人,见他过来了,便以为是来看江浩月的笑话的。
“君将军,您来观刑?”皇上大怒,看来是没打算让江浩月活着受完刑的,正好卖君渐离一个顺水人情。
君渐离“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总管下令:“搁棍,打。”
校旗手挥起便是三棍,重重打在江浩月的身上。这三棍来得急,虽未见血,却也是极为疼痛江浩月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冷汗一下子沁满了额角。
总管正要喊“着实打。”君渐离开了口,悠悠地说:“李总管,你的话不要太多。”
嗯?他这一声“着实打”出口,校旗手则会加倍用力地打,君渐离为什么不让他喊呢?是不是想让他多受些苦,才打死他?可是看这江大人有几分傲骨,又不像以往那些受刑的大臣哭天喊地,痛得这样厉害,居然一声也不吭,着实让人敬佩。虽然今天活不成了,也不能让他受太多的苦。于是两只鞋尖向内一敛,这样就是暗示校旗手狠打下去,让他一下毙命。
“王总管,你的脚向什么地方放?”君渐离的声音冷若寒冰,“就要靠到一起去了。我记得你不是一向站八字步的吗?今天为什么不站?”
他竟然会知道这庭杖之刑的暗号?站八字是让校旗手手下留情的意思呀。他为什么?江浩月刚封的宰相,莫非君渐离是怕皇上回心转意?不大可能,可还是小心些好,若是行刑过后皇上找他要人,又该如何?
好,就摆八字了。总管一横心,说不定这就是江大人的一线生机了。
君渐离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暗暗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在身侧松开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手已经麻木了。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江浩月你一定要忍过这四十杖。抬起头来,他望向春华殿,太子殿下,看您的了。
☆
站起来的这位皇子是和引凤同一个母妃的十皇子赵瑞棋,是少数几个没有参加皇位之争皇子之一。
皇上余怒未消,“只让他流放?”
赵瑞棋点点头,“父皇刚封的宰相,立刻就杀死他,百姓定然会议论纷纷,这样对引凤的闺誉不好。父皇判他个不敬之罪,流放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