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死。她在乱军丛中没有死、被东方敌追杀了两年没有死、锦云山的悬崖下没有死、相国府上没有死,现在又怎么会死?”开始安慰自己的口气,说到最后竟有了愤恨的感觉,“她聪明吗?她最傻,真傻,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像她从不会痛一样。她不会痛?她不说就是不痛吗?若是她死了,我一生也不会原谅让她去冒险的你们。”
众人愧疚地低下头,此时心里难过得不下于用刀子在心里划。江浩月见到小雅的眼泪反而冷静下来,好像失踪的沐飞卿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他只是负责找寻而已。白天他还好像很正常,只是一刻也不肯休息地处理史国安的余党,可是到了夜里常常会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跑到后山上去,满山的不知在找寻什么。白天回来时满脚泥土,却不知自己去过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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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皇上宴请清查史国安的有功之臣。不知谁提到了沐飞卿,皇帝感慨地说:“飞卿立过两次大功,真是可惜了,怕是不在了吧。”
原来面色苍白的江浩月,听到这句话,脸色真青白如鬼。一语不发,拂袖而去。
满朝文武大惊失色,他怎么敢对皇上如此不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表面上与隐王不合的君渐离在心中一叹,突然大笑起来,“隐王,举荐人时也要看看酒量吧。早听说他酒量不好,竟是这么不好,只两杯吧?怎么醉得连东西都分不清了。”
隐王应声而起,“他要不是连夜审理史国安的案子,忙坏了身体,未必就不如你,你在得意什么?”
宁烈假意地劝解起来:“隐王殿下、君将军,今日是庆功宴——”
君渐离冷笑,“我与隐王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多话?”
皇上和群臣的注意力,被他们这一闹立刻转移了过去。皇上开口了:“都别说了。内侍,去看看江大人怎么样了。”
隐王假作余怒未消,站起身来请求告退。皇上也不想看这两人又起争执,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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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月。”隐王在宫门外叫住他,“你怎能如此?你今天几乎命丧于此。”
江浩月淡淡地说:“她怎么可惜了?怎么不在了?她若真不在了,我命丧于此,又如何?”
罢回府李国和宁紫涧就迎了上来,“三哥,你看看这信上是谁的笔迹?”
行书,写得潇洒飘逸,上面写着:“小雅,午时柳风楼二楼见。”这么短短几个字,是沐飞卿的笔迹。江浩月睁大眼睛,心如鼓擂。
“是不是她?”宁紫涧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口气像,真的是她?”
“你在什么地方得来的?”江浩月声音颤抖地问。
“今天有人送来给小雅的,小雅在睡觉没有看见。我怕不是她,她会失望,先来问问你。”
江浩月也不答话,飞身上了边上一名侍卫的马,向前急驰。李国和宁紫涧见状,也上马跟上。
第九章
柳风楼在城郊,骑马只用了一炷香的工夫。江浩月直奔楼上,一眼就看到坐在角上的桌旁,与一男一女谈笑的沐飞卿。
江浩月停住脚步不敢上前,生怕这又是一场梦境。沐飞卿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了他们,怔然了。低垂着羽睫掩住眼中的情感,也不去看他,冷冷地说:“怎么是你们?小雅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着白衣,此时她看起来竟然让人第一个就想起春天的雪来。那种白得就要融化的雪。
以为她是还在生他们的气,李国首先上前,“沐姑娘,我来向你请罪。你为我们冒了那么大的险,我还那样对你——”
“你怎么会有错。”她淡淡截断他的话,“若是有人那样对我,我不会只打伤她的肩膀而已。”
李国这些日子以来满腔的后悔与愧疚,小雅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每天在他心头上割。早就想着如何负荆请罪,此时刚开门,就这样轻轻地被挡了回去。一时间,又是惭愧,又是难过,涨得满面通红。
“伤在什么地方?”江浩月好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流了那么多血。”
沐飞卿身体似乎是震了一下,抬起头来却不去看他,“只是撞破了头,已经好了。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刘昱刘公子,边上这位是他的夫人秋玉明。就是他们两位,那天从后山经过时救了我。”
江浩月感激地深施一礼,真诚地说:“多谢你们。”
这两人俱是灵秀之人,起身回礼,温和地说:“我们都是医生,这是行医之人的本分,请不要放在心上。”
“小雅怎么没有来?”沐飞卿问道。
宁紫涧说:“我怕是有人冒充,没有告诉她。”
沐飞卿低头想了一会,“也好。”她抬起头来敛容唤道,“宁紫涧。”
宁紫涧这几乎是第一次听她这么正经地喊他的名字,“嗯?”
“上次天机楼上你过了一劫,应该还有一劫,你要自己小心。我这段日子要离开京城,出去有些事情,小雅我就托付给你了。”
这亦然像是诀别的门气,就连不算太心细的宁紫涧,也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事情?”
“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们先回去,我同你三哥说。”
李国和宁紫涧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但此时也不敢多言惹她生气。反正有江浩月在,一定可以劝她回来的。
“我们先送刘公子他们出城。”沐飞卿先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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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停着一辆小马车,刘昱他们说了几句,上了车。沐飞卿走到一棵柳树下,还没有说活,猛然伸手点住了江浩月的穴道。江浩月有所察觉,但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依然怕她忽然消失一样地看着她。
“你怎么还是这样?”沐飞卿却好像有些生气,“一点戒心也没有。你不怕我杀了你?”
江浩月不说话,只是笑着。
沐飞卿看着他憔悴的脸上温柔的笑,狼狈地压制住自己的泪水,用轻松的语调说:“再别那么呆了。你要保重,下次遇到像我这样会骗人的人,一定要多加小心。我要走了。”
“飞卿,”江浩月唤住她,平静地说:“你觉得我还可以再承受一次你离开的痛苦吗?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你若是讨厌我,可以杀了我。只点住我的穴道是没有用的,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和你在一起而已,为什么要杀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看着我再说一次。”
沐飞卿轻轻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站在这里想一想吧,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和你在一起的。”
“飞卿,”半晌,江浩月沉沉地说:“你若是要离外我,只能是一个理由,你说的这个理由。要是有第二个理由,我发誓我一定会恨你。”
沐飞卿一震,转过身再不看他,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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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跟他说吗?”秋玉明望着还有些颤抖的沐飞卿。
“非亲非故的,说什么?”她笑着,“你们教我的那个穴道真好用,只一下,就让个高手动不了了。”
“飞卿,”秋玉明叹了一声,“你觉得对他好的方式,不一定是对的呀。”
沐飞卿垂下头,眼泪终于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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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后山,天气阴寒的有些反常。尽避如此,她还是穿得很奇怪。一件绣着毛边的披风,让她看起来就是将要融化的春雪。
东方敌望着沐飞卿皱起浓眉,“你找我来干什么?想好怎么死了吗?”
她淡淡一笑,“我想好了,你呢?想好怎么让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