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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渐离站在府前,远远地看见沐飞卿白衣飘飘,如游魂般地走了过来。她平日里就显得出尘,此时看来竟然透明得像是要将要消失了一样,“飞卿,你怎么了?”
沐飞卿走到近前,抬起头来,脸色如纯白的花瓣,“我死了。”
“什么?”
“我被东方敌杀死了。”
君渐离扶住她的手臂,“你胡说什么?”
“这不是你要的吗?你不想让他抓走我,为什么让那么多士兵招摇饼市地来接我?不就是为了引他来吗?”
“我派他们来接你是为了你的安全。”
沐飞卿推开他的手,“我再不要听你一句谎话,要论暗杀这一套,东方敌哪是你的对手。你要是真那么笨,你能活到今日?东方敌知道江浩月他们的打算,而你知道东方敌的打算。你就不怕东方敌这次把我抓去是为了杀我?”
君渐离望着她,半晌轻轻一叹,“他不会。”
沐飞卿冷哼了一声,“是吗?拉了江浩月下水还不够,你还要拉上我。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做什么,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我要助隐王夺取皇位,可我们现在月复背受敌无暇分心去对付史国安。但此时不管史国安,即使隐王得了天下,也是个伤痕累累的天下。只凭江浩月他们,很难斗过他。对不起,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愿把你牵扯进来。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
“这不像你,你是那么任性妄为的人,何必管这些事。”
“把一完完整整的天下,交给隐王,这是最好的结果。对天下,对百姓,还有对我都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沐飞卿转过身,望着无星无月漆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寒风忽起,她子夜般的散发与雪白的衣袂在风中飞舞,单薄的身体显得格外纤弱。
君渐离站到她的面前,想看清她的表情,突然发现一滴眼泪正似流星一般快速地滑过她水晶一般的面颊,快得像错觉。
“你相信命运吗?”她问道。
君渐离摇了摇头。
她长叹一声,“我却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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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更时分,沐飞卿还未曾回来。江浩月正要去君渐离那里找她,君渐离的侍从带来了沐飞卿的口信,要接小雅去君府。宁紫涧一听,当场就发了脾气。江浩月安抚了几句,随侍从到了君府,沐飞卿却避而不见。君渐离说她正在气头上,在这边住几日就好了,让他不用担心。
这样也好,夜入相国府的事情十分危险。到了那时要是生出什么变故,就不能好好地保护她了。让她在君渐离这里要安全得多,于是也就同意了。
走到大门时,忍不住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门边倚着个雪白的身影,幽幽地望着他,“飞卿。”他惊喜地微笑着,“你肯见我了,不生气了吗?”
沐飞卿凝视着这温暖的笑脸,禁不住有些鼻酸。让自己狠下心来,回头找找他对自己不好的地方,却一件也找不出来。你呀,还笑得这么开心。呆子,你们就要大祸临头了。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这样会有什么好运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九月初九亥时出生的人,有害亲友,天生反骨。被我害到了吧,眼看就会有杀身之祸了。这次你若是能活下来,一定要离我远远的。
“飞卿,你怎么了?”她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很冷?”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裹住了她。
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暖得让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望着这如皎月般俊朗的脸,她突然在此时悲伤地感悟到自己竟然爱上了他。
“飞卿。”他又唤了一声。突然,像拥住了一朵白云,沐飞卿投入了他的怀抱。江浩月怔住了,又喜又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保重了。”沐飞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声。然后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关上了大门。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是我做的一场好梦吧?她不生气了吗?明白我的心了吗?江浩月怔怔站在门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傻傻地笑了起来,好像天幕上一下子盛开了满天的鲜花。
你这样白璧无瑕的人,如何受得了我的背叛?大门的另一侧,沐飞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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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渐离放下手中的笔,望着走进书房的沐飞卿。明明是花一般的齐貌,此时却又如剑一般摄人心魄。他知道她已经做了个决定,却不知道,那个决定是什么。
“陪我去趟相国府。”她淡淡地说,好像在邀他散步。
君渐离也不问,一点头吩咐下面:“备车。”
侍从小声议论着:“近四更了,将军这么晚了还出去?”
“富人家的想法,谁知道,许是陪着客人到什么新奇的地方去玩吧。”
去新奇的地方玩?君渐离一笑,正是呢,陪着客人到龙潭虎穴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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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国安年近五十,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不过四十的样子,想来年轻的时候,也定然是气度不凡的。虽然惊讶君渐离与沐飞卿的突然到访,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君将军,何事深夜至此?”
君渐离优雅地笑着说:“相国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真是失礼了,是我的这位朋友找你。”
沐飞卿这个人他早有耳闻。东方敌来投靠时曾说过,要把她留给他亲自对付。如此慎重地提出来,他于是便让手下查过沐飞卿的事情。今天一见,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惊为天人”。这个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这位是?”他故意问道。
沐飞卿上前一步,“在下沐飞卿,现暂住大理寺少卿江浩月府中。听闻他们要在两日后夜闯相国府,到府上的天机八卦楼中盗取什么东西,特来请相爷早做防范。”赌一赌,赌东方敌和史国安并不同心,还没有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哦?!”江浩月他们是怎么知道天机八卦楼中藏了什么?史阔安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人,君渐离长期以来在外征战,刚回京城不久,还没有和谁走得很近的消息,是敌是友还分不清。至于这个沐飞卿,不管今天说得是真是假,想出相国府的门,当然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容易,“原来,你就是圣上曾下令找过的那位沐姑娘。老夫和江大人有什么过结,他要到我的府中找什么?”
看来他还没得到消息,“他们要到府上找什么,我不清楚,我只是不想与相国为敌。”
“沐姑娘,我听说你与江大人私交甚好,好像曾救过他是吗?今天——又因何到对老夫洗出这些话来?”
“是他救过我,我不过尽力而为。我与曾与天虎军的首领有过恩怨,而江大人曾保护过我。救命之恩当报,我也不是不知,只是现在他与大人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不惧死,可是并不是人人都可做到。眼看冰山难靠,我只得投奔君将军。他让我把此事与相国说明,免得相国以后对我有所误会。”
你不是来做奸细的吧?“沐姑娘需要老夫做什么?”
“我不敢麻烦相爷什么,只要相国不把我当成敌人,也就是了。”
也好,现在先不处置你,就把你留在身边,看你如何行动,“哪里话,君将军的朋友,就是老夫的朋友。沐姑娘你可愿留在老夫府中,让老夫来保护你,如何?”
“相国。”君渐离挽上她的腰,暧昧地笑着,“多谢你的盛情。只是这——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