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不过,瞪着他,眼圈却越来越红,像只受尽委屈的小鹿。
沈星河直起身,正色道:“你让她们都下去,我有话和你说。”
“我就不!”宁净雪握着拳头大吼,“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
沈星河冷笑,“那你可别后悔。”
“我还怕你不成?”他的嚣张让宁净雪气得发抖,眼泪在眼眶里径自打转,但她倔强地扬着头,不让它们落下来。
沈星河唇边一抹寒气逼人的笑容,手一伸一带,宁净雪就跌入他怀中。她还来不及反抗,他的唇就压下来,盖在她那两片如花娇艳的唇瓣上——温柔而不容抗拒。
怒气冲冲的小郡主忽然就被施了定身法,灵魂瞬间出壳,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傻傻地忘了所有的反应。
沈星河却心满意足地品尝着她如花蜜般的柔软甜香——从什么时候开始,浅淡凉薄的心中竟刻入了一个人的影子,直到她大吼着“原来到最后,你也把我丢掉,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时,他才惊觉这刻痕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她哭着跑开时,他竟是那样的心疼与不舍。
也许,从她傲然地在他面前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一刻,他便注定再也忘不了这个女孩子。而当她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带着彼岸花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感觉又何止是震惊。她的坚强与软弱,她的快乐与伤痛,他便再也难以无动于衷。及至她埋首在他怀中哭泣,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滴泪落入他的心中,从此再难心如止水,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荡漾的都是那一颦一笑的美丽倩影。
这便是喜欢了。
从没怀疑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子,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在纵横交错的命途中,他与她迎面走过,相视而笑,于是幽篁师傅所说的这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降临了——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却没想到这一刻的出现是那样措手不及。他踏足中原,肩负使命,与她乍然相逢,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她的笑容,是她命运的尽头。
但是,他不想放手!
青崖少君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宁净雪也说过,现在,他要试试——末路之约,红颜薄命,他沈星河要倾己之力改变这个命格!
“我永远也不会把你丢掉,无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离开那娇艳欲滴的唇瓣,看着她的眼睛,定定地低语,像是对她那天问题的回答,又像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誓言。
宁净雪维持着震惊怔忡的表情,努力让出壳的灵魂一点点归位,过了好半晌,她看着面前俊美无比的男子,大眼睛忽然一眨,泪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个不停,说话都带着抽泣声:“你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
沈星河有些无措,然而这无损他淡定优雅的气质,他把哭泣的女孩儿轻轻带入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奈道:“我吻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算是欺负吗?”
“谁是你喜欢的女孩子?谁是……我才不是……”宁净雪的声音越来越低,呢喃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她依然在轻轻地抽泣,一双柔荑却慢慢地环住白衣男子的腰。
这便是喜欢吗?
仿佛初夏微风,一只蜻蜓轻轻地落在荷蕊之上,那般纤细玲珑的虫与蕊,小心翼翼地碰触着,轻柔的,颤抖的,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却又满心欢喜,甜蜜得不能自已。
她的心跳得好快啊,她的脸又在发烧了,她真是好没出息……阿钺呢,阿钺同天涯哥哥在一起时也是这般模样吗?想想当时在小木屋里,他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喃喃低语,她真是看得脸红心跳呢……差点忘了,再看到阿钺,她要告诉她,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她喜欢的是沈星河,不是许言哥哥。在魂断崖上,许言哥哥搂着她的时候,她也是那样的欣喜,却不会有头晕晕的、脸红心跳的感觉,不像现在——这个沈星河,干什么要这么待她呢,害得她都快找不着自己了。
“沈星河……”她蚊子似的轻哼,“你是不是对我使了什么术法?”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那我怎么好像喝醉酒了似的?头晕晕的,好……难受。”
“是难受吗?”沈星河的声音都带着魔力,托起她的下颌,在她脸上轻啄着——额头,眼睛,脸颊,唇瓣。
“这样……还难受吗?”
宁净雪嘤咛一声,埋首进他的怀中,脸越发的烧起来,“也不是……不是那么难受……”她忽然想起身后还站着一群婢女,赶忙抓着沈星河的衣襟,低叫着,“她们还在后面,你让她们离开。”
自己却连羞得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发号施令了。
沈星河好笑地搂着她,“我提过,你说不的,还让我不要来命令你。”
“你……”宁净雪又羞又气地跺着脚。
沈星河忍不住笑出声,“早走了,人家不会这么不知趣的,嗯……听月小筑的侍女可比她们的小郡主可爱多了。”
宁净雪听说人走了,松了口气,回头看看,然而听到沈星河后面的话,又转回头,眼睛瞪起来,“你说她们比我可爱?”
这是天下女子的通病,爱吃醋,小心眼,然而在喜欢她们的男子眼中,这恰恰是女孩子最迷人的一面。
沈星河笑着搂紧她。
宁净雪便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很少见他这么深湛温柔的笑容,包容、怜惜,倾尽了所有的柔情。
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天空有飞雪飘舞,寂然无声,繁华落寞,有一些落在沈星河的肩头,瞬间就化了。宁净雪看着,心中明明欢喜着,却又慢慢伤感起来——那么美的雪花,从天空奔赴大地,别有根芽,却最终在人间留不下半点痕迹。究竟为了什么呢?只为了那一场至纯至净的舞蹈吗?
是不是所有美丽的东西,到最后都会像雪花一般转瞬即逝?
“沈星河,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你嘴里说不会把我丢掉,可是你却选择听我母妃的,你……你喜欢我,可以维持多长时间呢?”
那样幽怨犹豫的问话,不像责备,倒更像是对命运茫然无措的祈求。
沈星河心头一紧——就是这样的宁净雪,让他心中有镌刻成伤的痛楚。她在大多数时间,像水晶一样玲珑剔透,单纯、快乐、娇憨,也刁蛮。但是,总有那么一瞬间,有暗影从水晶中流淌而过,他便看到了她内心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类似秋水般的忧伤。
如同他第一眼便看到的,她命运的尽头。
“你听我说。”沈星河扶她起身,正色道,“我选择听从你母妃的安排,不是我弃你不顾,而是我不忍心去践踏一位病弱的母亲对女儿的关心。”
“什么?你说上官云端?你说她对我关心?”宁净雪一下子推开他,忧伤在眼底一扫而光,变成了怒火。
沈星河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无奈地浅笑,“端妃娘娘是那种清冷孤傲的女子,绝对不会热心到替我这个客人安排住处,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担心我真住进听月小筑,会让听月小筑的主人不安全——这难道不是母亲对女儿的关心?”
“你那是不了解她!”宁净雪气愤地挥着拳头,一提到上官云端,她就满身利刺,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她只是看我不顺眼,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便越发见不得父王对我好,只要我愿意做的,我喜欢的,她都反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