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靖王府的总管不那样笑,难道像你一样疯疯癫癫,吓倒所有来王府的客人?”
“我才没有!”宁净雪娇嗔地抗议,“我笑起来才漂亮呢。”
“是是是,漂亮,漂亮。”
沈星河敷衍的态度换来宁净雪哼哼两声,然而片刻“扑哧”又笑了,“其实唐亦也不是总有本事笑成那样,我就是他的克星……想不想看看我把他吓一跳的样子?”
她狡黠地眨眨眼,白皙的面庞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越发明亮,像个随着飘雪降落人间的精灵,晶莹剔透得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模。
沈星河的手握紧缰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宁净雪有些失望,嘟着嘴一夹马月复从街角处出来,雀跃地想去戏弄唐亦的心情变得索然无味。
“小镜子……”身后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吓了她一跳,猛地转身——身后那个英俊邪异宛如神祇的男子正含笑望着她,“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是真的。”
心跳似乎漏了半拍,她又猛地转回头来,感觉在清冷的空气中,脸却不可抑制地烧起来,她很想捂住脸,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赞美,为什么这么扭捏羞涩?她该回他一个微笑,大大方方的,像她以前经常做的那样,这次怎么就慌里慌张手足无措了呢?其实,他笑起来才好看呢,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漩涡一样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想逃都逃不掉……
天哪,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呀——宁净雪终于抵挡不住脸上的灼烧,用手捂住娇艳欲滴的容颜,在马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头是不敢回的,只是拉住斗篷上的风帽隐去大半张脸,一夹马月复,向王府正门走去。
王府门口处,唐亦正用矜持得体的笑容同几位大人解释:“……王爷确实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几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谁都听得出这是推托之辞,然而没有谁敢有不悦之色。都趁着年关将至,以拜年的名义拜会北靖王,但北靖王是说见就能见的吗?既然王爷有事,那就等着,多久都没关系,跺跺养尊处优、而今不堪寒意的双脚,人人都是一副谦和却又绝不放弃的表情。
唐亦脸上绝无不耐烦的神情,他甚至好脾气地扶住一位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胖官员,“李大人,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骨又不是太好,还是先回去吧。您和诸位大人的心意,王爷心领了,今日多有不便,改日一定请诸位大人过府一聚。”
“嗳,唐总管,这马上就过年了,咱们若不能赶在年前给王爷拜个年,心中如何安宁?烦劳唐总管费个心,若王爷有时间了,您差人出来知会一声,咱们就在这儿候着……”
“诸位大人,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
“唐总管,我要见北靖王,请你通传。”沙哑的女声盖住所有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一个“请”字却更显得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包括唐亦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差异,什么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在北靖王府门前讲话?但见一绯衣女子略低着头,风帽隐去大半张脸,显得很神秘。
人群中先有人不耐烦起来,“北靖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说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声音此起彼伏的,颇有些为北靖王和唐亦助势的意思。
唐亦等声音安静下来,微笑着重复这些天来他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王爷确实有事,不便见客,这位小姐请回吧。”
“我若一定要见呢?”沙哑女声执拗得不可理喻。
“恐怕王爷抽不开身。”
“你连通传都没通传,怎么知道王爷抽不开身?”
咄咄逼人的语气令唐亦眉头微蹙,笑容却仍不变,“那好,请问小姐如何称呼,好让在下去回报。”
绯衣女子却沉默了。
“这位小姐……”唐亦不解地皱眉,那笑容有些僵硬,上上下下地打量面前的女子,慢慢地目光就迷惑起来,一道亮光从眼中闪过,却又压抑着,试探着,“小郡主?”
绯衣女子慢慢抬起头,风帽下,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一个狡黠灿烂的笑脸。
唐亦被雷击了一般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上前,不知是哭是笑地瞪着宁净雪,“小郡主!小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忽然又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大喊:“快去禀告王爷,小郡主回来了!小郡主回来了!”
一向从容冷静的北靖王府总管再无平日的风度,手忙脚乱地大呼小叫。
宁净雪俏皮地眨眨眼,回身寻找沈星河,那意思很明显——让他看看唐亦脸上完美的笑容被她涂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俊美如斯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牵着马站在她身后,那一身绝世出尘的风采让周围因为宁净雪的意外现身而有些骚动的人群,异常地安静下来,人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青衫男子,宛如见了天人。
唐亦顺着宁净雪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也是一惊——好俊秀的人物。手忙脚乱的兴奋状态被阻滞,王府大总管反倒找回了自己标准得好像画上去的笑容,“这位是……”
他不知是问宁净雪还是在问沈星河。
开心着的女孩儿已抢先回答:“沈星河,大名鼎鼎的天衣神相。”
周围傻愣的人群像被惊醒了,起了更大的骚动,人人都争抢上前,想一睹这个传说中神异得宛若天神之人的风采。
宁净雪却已拉着沈星河跨进王府大门,边走边竹筒倒豆子似的吩咐着:“关门,关门,父王今日谁也不见,让他们别在我们家门口杵着,我们家不缺木头桩子。”
唐亦对门口诸位大人做了个抱歉的笑容,毫不迟疑地执行起宁净雪的命令,朱漆大门轰然关闭,把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关在了外面,意犹未尽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散去。
门内,宁净雪拉着沈星河在玉琢银妆的王府中雀跃着穿行,和每一个因看到她而欣喜的人兴奋地打着招呼,这一刻,她似乎化身成了给人间带来快乐的精灵,所到之处,一片炫目的光彩。
沈星河琥珀般的眸子中便映入了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身影。
“父王!”宁净雪忽然一声惊呼,放开沈星河,奔向迎面而来的一个锦衣华服的高大男人。
看来那就是北靖王,沈星河心中暗暗思忖,但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威而不怒,冷决坚定,因着位高权重,眉宇间自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傲气,然而他此时抱住女儿的样子,与普通慈父一般无二。
“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话是呵斥,语气却满溢慈爱。
“女儿有事牵绊了,不然早就回来了,女儿好想念父亲。”宁净雪赖在父亲怀中,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千般思绪涌上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北靖王只以为这是女儿怕被自己责怪而使的撒娇伎俩,拍着她笑道:“小小孩儿,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玩儿野了……好了好了,父王不怪你,只是以后出去多带些人,免得父王担心。”
宁净雪满腔话语,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了——这就是她的父亲,位高权重的北靖王,疼爱女儿,宠溺女儿,表现方式却只有搂搂她,抱抱她,送给她天下最珍稀的宝物,却没有时间去倾听女儿的心声。在他心中,她是个永远也长不大、只会任性撒娇的小小孩儿,他只要顺着她、宠着她,她便不会有任何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