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威胁的男人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只是怔怔地盯着费叔旖,以无比坚决与恳求的眼神。
“我要买一把轻机枪,一把称手的手枪,手榴弹也要。”
“你要去打仗吗?如果是,部队会给你需要的配置。”从对方一反常态的模样上察觉出不妥,她半开玩笑地问。
“那个混蛋……”男人肥厚的唇开始哆嗦,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那个混蛋杀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到最后三个字可以说是吼出来的,男人还未说清事情经过便痛哭流涕,弄得另外两人面面相觑,有点手足无措。余东朝费叔旖努下嘴,暗示“这是你的麻烦,你自己解决”。无奈地叹口气,无路可退的人只能走近不速之客。
“你叫什么名字?”她尽量装出一副很有耐性的温柔口气。
“……老钱……你叫我老钱就可以……”男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号啕大哭,以眦红的着双目看向问话者。
“好吧,老钱,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买那些危险的玩意儿?”
“那个混蛋在去年的时候拿着枪冲进我女儿的学校,杀了我女儿,杀了四个孩子,两名教师……他们什么事都没做错,只是照常放学,照常从教学楼走出来而已……他是禽兽,只是嗑了药太过兴奋就杀了这些无辜的人……”
去年的枪击案件引起了四大国所有人的注意,费叔旖也是知道的,因为案件发生之后,众多人都将矛头指向他们这些走私军火的无良商人。幸好那个罪犯非法所买的枪并不是由她这个渠道得到的,要不然多半自己也逃不掉干系。只是她从未想到这件事会同眼前这个经常在住宅区和蔼地帮助居民的善良男人有什么牵扯,而且还是如此残忍悲伤的往事。
“法律会制裁那家伙的,犯不着你亲自动手。”她安慰失去爱女的父亲,出于真心的同情。
“都是胡说的,骗人的……什么法律……什么制裁……”男人愤恨地站起身,用力抖着今日最新的晚报,“……这种禽兽就算被判枪毙一百次也不为过,可是……他们竟然放了他,因为他的辩护律师举证证明他的精神有问题,是精神病患者,所以不能判死刑。他们把他转去了精神病院,其实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的父亲是个市长,母亲是地方法院的法官。我要杀了他,明天他会从监狱转到青港最大的精神病医院……”
费叔旖脸色难看地皱眉,冷冷道:“你想要报仇?”
“是的。”老钱痛苦地咧嘴一笑,“我要把他当成一个破麻袋来扫射。”
“对不起,我不能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她很干脆地回绝。
料不到自己会被拒绝的男人又气又惊地瞪大眼,双眼中射出的怨恨仿若仇人就在跟前。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卖军火的……只要给钱,什么都卖给我……哪怕是一百把枪都没问题……”
“那是街头倒卖枪支的小混混,不是军火商。”她恶狠狠地反驳,有一种被侮辱的愤怒,“听着,军火商也是有原则的,我的原则是决不把军火卖给头脑不冷静的家伙。”
“骗人……”男人不可置信地跌坐回沙发上,眼神一黯后随即又越发亮了,如同快要熄灭的火堆再次被干草引燃,“我给钱,我把一生的积蓄都可以给你,求你了,求你帮帮我……”
“对不起。”还是冷酷的三个字。
“为什么?你是四大国最大的军火商,那些小混混的枪不也是从你这边得来的?说不定那个禽兽用来杀死我女儿的枪其实也是经你手得到的,为什么单单不卖给我?”
面对如此赤果怨恨的质问,费叔旖不耻地一笑。
“我是个生意人,虽然买卖的是军火,但还是个讲究公正的生意人。我把军火卖给我认为合适的顾客,但我的顾客拿着这些商品做什么我无权过问。”
“既然如此我就是合适的顾客,我有钱!”一心急于复仇的男人咆哮。
“你不符合我为自己定下的唯一原则。”
“什么?”失去耐性的男人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
“我不卖枪给任何情绪不稳定,或者精神不在正常状态的人。”
“混蛋……”急怒中,身形高大的男人扑向明摆着不愿帮忙的女子,却被另一道迅捷的身影再次死死制住。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其相抗,越想越绝望的男人像个弃妇似的又大哭起来。
男人哭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尤其平日里还是一个硬汉形象的大男人。费叔旖暗暗叹气,伸手轻轻抚模哭泣者的头发。
“老钱,你是个好人,住在这里的人都了解。拿你的后半辈子换一头禽兽的命,你觉得合算吗?好人有好报,你相信我,放弃想要复仇的愚蠢念头更适合你这样的人。”
“……不,不能放弃……不能让那畜生逍遥法外……他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一旦治疗成功他就能获释。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精神问题,他是个瘾君子,他该死……”
“嘘……”她如哄孩子似的示意年长自己十几岁的男子安静,“……我说过我是个生意人,我会帮你的,但不是以你的生命作为代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转往的精神病院是青港精神治疗研究院,对吗?”
老钱点点头,并不诧异对方知道。因为在南之国,凡是因精神毛病而犯罪的病者都会被转进这家精神病院,无论他所犯的是何罪。
“我和你谈笔交易怎么样?我帮你复仇,而你只需付给我买枪的钱。”她微笑地提议,换来两名异性惊讶怀疑的打量。
“什么?”老钱呆呆的,一时弄不懂她的意思。
“不用杀死他,让他心惊胆战地待在精神病院不是更好?既然他喜欢装成精神病患者,那么就干脆让他装一辈子吧。”
“可是……”无法想象的事,单纯直率的中年男人以一种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神情仰望轻描淡写的费叔旖。
她淡然笑着回视,不知怎么的,她的笑容有一种出奇的说服力,使得老钱竟不敢再怀疑。他站了起来,从上衣外套与裤子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十张百元纸币,一张五十元纸币,三张十元纸币以及六枚一元的硬币。
“这些钱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他局促不安地将钱放在玻璃茶几上。
“只够买一把手枪的。”虽然没点钱,但她照实说,“不过买一把枪同买十把枪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生意,我收下了。”
“那么关于帮我复仇的事……”多少仍有些放心不下的人希望得到更有力的保证。
“没问题,既然那个禽兽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那么他也别想过得舒服。”很少愿意许诺的人再次保证道,“老钱,你是个好人,所以不要再去想杀人的事情。你只需要每天在住宅区里高高兴兴地帮助其他人就可以了,现在你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因为你已经为你的女儿报了仇,这世上没有比我更遵守契约的生意人。”
“谢谢。”得到解月兑的男人朝女子深深一鞠躬后从打开的玻璃门走了出去,脚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盈。
“你是神,还是恶魔?”余东侧首调侃自作主张的女子,“你答应的事,若不是这两者,基本上谁都不可能做到。”
“你说呢?”她一笑,反问。
“不好说,你是个行事古怪的女人。”
“重要的是我是个生意人,拿人钱财为人解忧。”她伸手将钱收好,“我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今天真是个倒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