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单独院落的装饰并不像其他宫苑奢华,很简朴也很安静。雕着一对镇妖辟邪人面兽身像的铜门旁,除了守卫的士兵和提灯相候的老人外并不见他人。
侍从们是休息了,还是不屑相迎呢?她在心中冷哼一声。
“瓦尔都鲁卡见过王妃。”老人敬重地向她行跪拜大礼。
“快请起。”她忙出手相扶。此人她今早见过,而且不难看出甲尼撒对他的重视,“您何必自称瓦尔都呢,我可看不出如此尊贵和蔼的人是奴隶。”
看着温婉和善的她,鲁卡的表情不再拘谨,苍老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王妃这样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我的确是瓦尔都,只是王子仁慈,将我那一缕代表奴隶身份的特殊卷发剪去,您才没有看出。”
“既然这样那您就早已不是瓦尔都而是阿维鲁了,是个有权力的自由民,所以今后请不要再用这个称谓,不然您不是让王子的苦心白费了吗?我想他一定不愿听到他尊敬的人整日如此称呼自己。”塞米拉斯温和却不失严肃地说,表情很诚恳。“是,我一定改!”他没想到这个新主人竟没有一点架子,如此和蔼可亲!
“您不带我进去吗?”
轻声的提醒让鲁卡懊恼地拍起额头,“看我这记性!王妃快请进。”
“您先请。”
“是。”
当塞米拉斯发觉在前方带路的他是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路时,快步上前搀扶起他的手臂。
鲁卡愕然,赶紧要抽回手,“怎好劳驾王妃呢,您可是我的主人!”
“分什么主人奴仆,在我看来您只是我的长辈。”
“这怎么行!”他焦急地挪动着手臂又不敢太过用力。
辨矩就是规矩决不能打破,他怎能仗着主人对他的好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不行,难道天凉我借您的手取暖都不可以?”她板起脸,佯装生气。
“不敢!”被她如此一说鲁卡也不好再反抗,有些别扭地向前走着。
“这就是了,”笑容再次回到脸上,“您能告诉我这个院中都住些什么人吗?”她将话题转到自己想了解的事上。
“只有王子和我。”
“没有侍从吗?”连一般的贵族都会有众多随从服侍左右,他倒真是特别!
“王子喜欢清静,生活起居都是由我打理。”
“那您不是很累?”
“怎么会,王子在宫中的时间本就不多,而且能侍奉王子是我的荣幸。”鲁卡真诚地说,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对甲尼撒的崇敬爱戴。
“他很幸运!”塞米拉斯感叹。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凄凉,毕竟从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在乎她。不过也仅是这一瞬,下一刻这种感觉就已不复存在。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这是她的深刻体会。
“您说什么?”鲁卡并没有听清她小声地呢喃。
“没什么,”她笑笑,“王子人呢?”
一听此话鲁卡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头缓缓垂下,不敢去看她。
“休息了。”他低声说。
塞米拉斯并没有生气,她早猜到他不会等她,如果不是还要和米底协商攻打亚述的事,她想他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没有再说话,两人来到一间装饰豪华的屋子前。鲁卡先进去燃上了灯,瞬间明亮的屋中精美稀奇的珍宝映入眼帘,可塞米拉斯却瞬间沉下脸。
“王子人呢?”那张铺满翯翯白羽的金制大床上是空的,没有人影。
“这里不是王子的房间。”鲁卡根本不敢看她。他劝过王子的,可被轰了出来!
“是吗?”眉梢轻挑而起,“那这里也不是我的房间。”
看来要找他“好好”商量一下才是!
“这……”鲁卡顿时不知所措,“请您别为难我!”
看了他一会,她冁然而笑,“怎么会呢,您可以去休息了。”
“谢王妃。”鲁卡感激万分。
“那我先告退,您早些休息。”
当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如果王妃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和我说,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您的家了,所以千万别客气!”在心中他已悄悄地给这个美丽、亲切又识大体的女主人打了满分。
“好,我记下了。”
本为自身利益刻意去讨好鲁卡的她,在这一刻发觉自己真的从心底尊敬起这位老人,因为他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喜欢。
换下那身华丽却不舒适的盛装,塞米拉斯洗漱一番后便离开了房间。她要去找人。
这个院子并不大,主屋除了她住的那处外仅有一间。走到那扇门前,她试着轻推了下,门开了。
若是在以往甲尼撒必然早已清醒,可今日喝了许多酒的他睡得较沉,并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塞米拉斯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由窗斜射而入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出床上睡着个人。没有出声,她默立于床前。
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她发觉自己还真有些生气。该怎么解气呢?轻咬着下唇,目光不自觉地定在他身上。不知为何,那熟睡的身影让她越看越别扭。
很不公平不是吗?余光无意间瞥到床头的一盆水,她笑了,带着些许邪气。
悄悄地走过去,她轻拿起水盆猝不及防地将里边的冷水全部泼在他身上,而后双手环胸,静候他的反应。
沉睡的甲尼撒被冷水击醒,倏地睁开双眼,凌厉的视线迅速扫视四周,当一个人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本能地一跃而起紧扣住对方的喉咙。
“谁?”头剧烈疼痛的他嗓音低沉而嘶哑,目光却是清明机警的。
“这样欢迎自己的妻子不太好吧。”很平静的声音。
“塞米拉斯?”蹙着眉头收回自己的手,可当他反应过来她的所作所为时瞬间变得暴怒不已。
“你他妈的在这里干吗?!”
“找我的丈夫啊。”不温不火的语调中有着淡淡的嘲讽,人则慢悠悠地走到桌旁燃上了灯。
屋子瞬间变得明亮,而她也看清了他青筋暴现、面色铁青的脸。没有惧意,她反倒笑得更加灿烂。
这才对嘛!怎能自己一个人气愤呢!
“那这呢?”一把扯起自己湿透的衣衫,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闪烁着阴狠冷厉的光芒。
“叫醒你啊。”
甲尼撒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剧烈地颤抖着。
“给我滚!”他暴喝。
“我所学的礼仪中并无这项,不如你来教我?”
充满挑衅的声音让甲尼撒闭上眼,长吁口气。
“滚!别让我再说第三次。”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缓缓地说,嗓音阴沉嘶哑,带着浓烈的憎恨。
“你听不懂人话吗?”轻挑起眉梢,她鄙夷地瞄着他。
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紧攥起自己的双手,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掐死她。她死并不要紧,可结盟……
“回你屋里去。”
“这就是我的屋子啊,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妻子!”
一听这话甲尼撒忍无可忍地从床上一跃而下,扯住她的衣领将她拎出门外狠狠丢在僵硬的地板上。
懊死的女人!心底愤恨地诅咒着,他用力地甩上门反锁好,而后换了床新的被褥接着睡。
被声响惊动赶过来的鲁卡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王妃!”他惊叫一声,赶紧过去相扶。王子也太过分了吧!
塞米拉斯没有去扶他的手,冷着脸自己站起身。
“请您回屋去。”她客气地说,声音中却带有不尽的威严。
“可……”
“回去。”
“是。”鲁卡三步一回头,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淡然拂去衣物上的灰尘,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甲尼撒!”她眯起眼冷哼。当觉得他差不多睡熟时,她才走上前重重地敲起门。
屋内的人一惊,倏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