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肩头挟着手机接听电话,一边用手巾拭干双手。
“您好,我是江亚川。”
“杰恩?”
另一头传来的是一抹熟悉的低哑嗓音,毋需再三表明,他已能清楚的确认对方的身分。
因为能轻易喊出他真实身分的名字,除了他最熟悉的家人外,他从不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知道这个秘密。
“尚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像是刚发泄过一样,“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亚川不禁感到好奇,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竟让一向沉稳内敛的胞弟变得如此脆弱?
“我建议你立刻回美国一趟,并中止你在台湾那一桩愚蠢至极的婚礼。”霸道的命令里,还含着一丝腾腾怒气。
“你不该在爱上仇人的女儿之后,还妄想假戏真做,真的娶了那姓白的丫头——”执迷不悟只会害惨了他!
“听着,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教我该怎么做。”江亚川打断他的话,低沉嗓音里充满了权威。
“该死!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杰恩,你还记得那份检验报告吗?”费尚恩的语气转变为严肃,苦涩的问。
经他一提醒,江亚川的脸色变得有些僵凝。
那是一份医疗检验报告,有关于前些日子,他在美国时就有的晕眩症状,及频繁的剧烈头痛症状的诊断书。
但他坚信那不过是自己太过劳累的缘故,并不如先前他的主治医生罗德所判断的那样,是个潜在的严重疾病。
“结果如何?”
“很遗憾,结果并不如你所预期的乐观。”费尚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沙哑的宣布,“是肿瘤,脑肿瘤。”
江亚川顿时觉得浑身冰冷,身上仿佛盖上了一层冰霜,他无助的向后跌退了一步。
脑癌?!
这个答案令他面如死灰,好似刚刚被宣判死刑的囚犯。
他深深摄入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么……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大约……一年左右,或许更短。如果你一意孤行,继续滞留台湾不归的话,我不能保证你是不是撑得过今年的冬天。”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我与罗德评估过了,他认为目前对你最好的安排,就是立即接受纽约最专业的医疗团体的治疗。”
“我知道了。”
币断了电话,江亚川冷静的表情崩溃了,一手掩脸,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重心,重重跌靠在冰冷的墙柱上。
一双略显呆滞的俊眸,凝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他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努力的想挥开失望与挫折的情绪,还有啮噬着胸口的那抹绝望的感觉。
命运彻底打败了他,他的心,似乎也被粉碎了……
第7章(1)
“可恶!”
江亚川气恼的猛捶了一下墙壁,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为什么会是他?
这太不公平了!
好不容易,就差那么一点了,谁知命运做了这样残酷的安排,教他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江亚川心中充满了各种矛盾的情绪。这是第二次他即将失去她,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或许再也没有能力要回她了……
记忆,跌回十四年前,那场最初的相遇。
当时的她,不过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而他已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
为了报复白瑞民,他刻意亲近她、讨好她,甚至对她许下永恒的承诺……
种种美好的过去,让他坚信,在西雅图那段曾经与她一同度过的岁月,将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与她分开,是在坠马意外发生后没有多久,白瑞民残酷的选在一个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夜里,将他们兄妹三人硬生生的撵出白氏庄园,任其自生自灭。
这样的耻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短短的几年之内,他从挫败中成长、茁壮,逝去的岁月并没有抹去他隐藏在心中的仇恨,反而不断累积、发酵。
直到半年之前,他认为自己羽翼已丰,足以对白瑞民展开报复之时,他找到了白瑞民在台湾的据点,并在短短三个月之内,成功斗垮白氏企业名下所有相关产业,完全掌握了白瑞民的生杀大权。
就在他即将击出最后致命一击,让白瑞民永坠无边地狱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稚女敕的脸庞。
为此,他稍稍改变了原有的计画。
他决定夺取白瑞雪,然后在对她失去胃口之后,再无情的狠狠将她抛弃。
这么做,只为让白瑞民也尝尝在身无半文流落街头之际,还得面对唯一的宝贝女儿被仇人糟蹋的事实。
白热化的回忆如一把火焰般在他脑中燃烧,为了期待这一天的来临,他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父母殉死的血海深仇,他一定要向白瑞民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心被愤怒的仇恨剧烈的灼烤着,渐渐的,还有一种无以名之的痛楚,正一点一滴的撕扯着他的灵魂。
是她。
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脑海里消失过,她一直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啊……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
一个甜润的嗓音,匆由身后扬起,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嫣嫣的俏脸。
悸动,犹如烧灼的钢铁,令他的心潮剧烈的起伏,一时难以自抑。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是进退失据,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刚刚在电话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在挂断电话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很棘手的事。只可惜英文向来超菜的她,就算有心想偷听,也是鸭子听雷,完全雾煞煞。
“是我在美国的总公司出了一些状况。”他睫毛一掀,与她目光相遇,“明天……我必须回美国一趟。”
“很严重吗?”
“还在我能够应付的范围之内。”江亚川不着痕迹的隐瞒了真相,不想她为他担忧,但随之一想,这无疑是杞人忧天。
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事实的真相,知道他对她根本就是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现在也许会很庆幸,她终于可以摆月兑他这个恶魔了。
“这一趟回去,你会在美国待上多久?”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抿,斜睨着她。
“你希望我能待上多久?”他语意不善的回应,浓浊的口音像是跟谁生气,并抢在她之前回答了问题,“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再来烦你,嗯?”
他没有高声咆哮,但冰冷的语气令她一寒。
“我并没有这么想。”她屏息的问:“你……怎么了?”
罢刚明明还对她有说有笑,两人气氛融洽自然,现在他的口气却冷得像冰块,变得毫无感情。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她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抱歉。”她眸中的恐惧消弭了他部分的坏情绪,因而放软声调,“是我吓着你了,我是无心的。”他轻叹口气,放下紧捏在手的手机。
“我知道。”
“你知道?”他挑了挑眉,斜觑着她,怀疑她知道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无论你有多么生气。”漂亮的唇角突然弯起。
“别太有自信。”他笑觑了她一眼,准备踏出厨房。
“等等!”她追到他身后,猛然抓住他的臂膀,迫使他转身面对她,“在你回美国处理公事之前,我还有话……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他站在那儿好一会,仔细的饱览她的美,欲将她美丽身影深深印入脑海中,以供在他所剩不多的日子里细细缅怀。
“亚川?”她甜甜软软的嗓音深深钻入他的耳里。
他爱极了她低唤他名字时的羞涩模样,但同时也注意到了她揽在他臂弯里的手正在发抖,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