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是无患谷的一个天然现象,每三年会发生一次。”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树丛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
“我听镇上的人说,整座山谷会莫名其妙著火?那多可怕!”她轻拍自己的胸口。
“天火不是真正的火,那其实是……”他解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脑中突然浮现一张清艳绝伦的脸孔,清脆地说著:那一定是地底的虫子如何如何,它们会散发什么什么,你说有没有道理?
我们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她和他解出了天火的秘密。
这是他们共通的秘密,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尤其是和桑玛。
“……也没什么。大概是魔法吧!”他微微一笑,做了结语。
他的笑意里带著一丝悠远的温存,桑玛的心一揪。
有一个人在他的心里,而且是个女人。
是谁呢?
她捺下心慌的感觉,努力维持柔媚的笑靥。
“魔法?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东西吧?现在许多新药都出现了,我可不相信念几句叽哩咕噜的咒语就可以把一个人治好。”
亚历脸中浮现莫洛里婆婆垂死的景象。
当魔法淀入她的体内时,她生生的在他眼前喘出第一口气……这一切,又怎么让外人理解?
“你和斯默这一趟来要待多久?!”他转开话题。
“我们才来七天,你不会现在就想赶我们走吧?”她俏皮地道。
“当然不是。”他耸了下肩。“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急著回去的话……”
在他们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亚历立刻回身。
“如果我们不急著回去又如何?”她急著想听他的下半句。
“等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亚历不由分说,立刻往坡脚下冲去。
桑玛气恼地跺了下脚,跟著往下跑。
发出巨响的地方是森林入口处的三盆路口。往前直走会通到华洛镇,往左转通向下一个城镇斯洛克,继续往上走就是进森林。
一队由四辆敞篷马车组成的商队正好经过,其中一辆突然车轴断裂,在路中央垮了下来,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
“有没有人受伤?”亚历奔近,第一件事先询问伤情。
幸好栽货车上只有前方的车夫一个人,没有人被压伤。其他几辆车立刻停下来帮忙。
桑玛愣在一旁,几个小表头兴奋地冲过来冲过去,她皱眉再退一步。
肮脏的小老鼠!
亚历把弓箭往路边一扔,加入救援的行列。
坏掉的马车栽运谷粒、麦粉和食水,是重量最沈的一辆。几个大男人连同亚历在内,先将车上的货搬下来,再修理车轴,忙得不亦乐乎。
桑玛不悦地想,亚历太喜欢和这些平民混在一起了。
她曾暗示过侯爵几次,是不是该告诫儿子一下。毕竟他们是贵族,贵族就该有贵族的风范。可是洛普侯爵听了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她也无可奈何。
车轴修好了。
“一、二、三!”亚历和几个男人站在后方,扛起沉重的车底板,另一个男人将支架抽出来。
车底板放回地面,过了一会儿,车子依然稳稳地立著。
“成功了!”一堆男人互相拍背欢呼庆贺。
麦酒开始在男人之间传来传去。有人给了亚历一杯,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闪著健康的汗意,她心爱地叹息。
等她将来嫁给亚历之后,再来慢慢纠正他这些坏习惯吧!
忙完了商队的事,天色已经昏暗。亚历把弓箭重新背回身上。她以为他要回去,连忙走过来。
“我们要回去吃饭了吗?”
“不,我还得去一个地方,你累了先回去好了。”
他抬头著了一下天色,今天出来的时间比他预期中久,结果打猎也没猎到。他长哨一声,他的大黑马立刻跑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们要去哪里?”桑玛连忙也唤来自己的棕马。
亚历没有回答,只是骑开。
她在后头追了片刻,旁边突然出现另一匹与她并骑。
“今天的成果如何?”斯默笑看著妹妹。
“他刚才帮一队商旅修车轴,根本没打到猎。”她口气不太好。
今天斯默就是特地制造机会让她和亚历单独出游,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全给那队商旅破坏了。
斯默安慰地拍拍妹妹的手臂。
“你们要去哪里?”
“谁知道?”她没好气。
亚历要去的地方倒不太远,刚转进幻森林不久,拐了个弯就到了。
那是一间简陋却坚固的木屋,立在森林的边缘,四周有一道石头堆的□,圈起一个小院子。
房子看起来静悄悄的,好像有一阵子没人住,庭院却没有杂草丛生的迹象。
然后桑玛就知道为什么庭院没有杂草丛生--堂堂的洛普侯爵之子下了马,竟然开始整理院子。
老天!
“亚历,这是谁的房子?”她再好的脾气也压抑不住。
他走到那道石墙前,轻轻锡了蹋,其中一颗石头有些不稳,他捡来一颗细长的小石头卡进它的缝隙间,将它重新卡紧。
“这是我朋友的房子,她父母半年前加入她的旅行,现在屋子暂时没人住。”
他竟然宁可看一间破屋子都不肯花时间陪她?桑玛努力压下自己的怨怒。
“‘她’?她是谁?!”她冷冷地问。
“我朋友。”亚历只是回头瞥她一眼。
自蕗琪一家都离开之后,每隔几天他就会来看看房子,帮忙修理破损的地方,不让野兽闯进去筑巢。
“朋友?我看她住的地方,她应该也是平民吧!”她讥刺道:“亚历,我真不懂你!你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些平民身上有意义吗?!”
“桑玛……”斯默想开口阻止。
桑玛完全不理哥哥。
“他们对你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藉机接近你,不过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好处而己,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吧?亚历,你的朋友是我们!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王城里那些贵族的子嗣!”
啊,桑玛。斯默闭上眼,一只手指揉著眉心。
亚历回过头,直勾勾地盯住她。
他眼底的尾利和洞察,直透进人心,好像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摊在他的眼前。这真是太荒谬了!她不是该承担他这种目光的人,那些故意攀龙附凤、结交贵族的平民女孩才是!
“你觉得这些平民地位不如我们,就一点都不重要?”
“桑玛不是这个意思。”斯默赶忙出来打圆场。“她只是担心你对那些平民太不设防,会被有心人利用而巳。”
“所以,在你们眼中我是一个容易被人利用的傻子?”
“不是……”斯默辞穷。
“让我告诉你们这些在你们眼中‘不起眼’、‘不重要’、‘不如我们’的平民是什么。”
他的口吻冷静到近乎无情:“他们是在我们的领地内从事所有士农工商活动的子民。他们的买卖为我们带来税金,他们的谷物充盈我们的谷仓,他们盖的房子为我们遮风避雨。”
他指了指桑玛身上的昂贵骑马装:“像罗先生这样的织布商,使你的身上有衣服穿。像洛可这样的马僮,让你们有马可以骑,你钔现在所吃所穿所用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些平民,而你们竟然认为他们一点都不重要?”
他几句话抢白得桑玛一口气哽住。
她自幼尊贵,何尝被人家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过?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心仪的男因为停得太突兀,兄妹俩不由自主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
亚历双目灼灼。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木屋旁的小路上,怀中抱著一个襁褓。发现他们三个人发现她,她不安地弯膝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