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她相信他会赢?
杜云锦心疼地扳开他因握得太紧而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揉着,“就算迎喜指认贾氏是主使人,可要是她一口咬定是我们指使迎喜陷害她,那我们在老爷面前也拿她没辙。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她承认是她所为,我们还能让她一命抵一命不成?首先她爹是当官的,难道会眼看着女儿受死吗?还有老爷也不会要自己的妻赔命,说句难听的话——媳妇哪有妻子亲,唯有睡在枕畔的才是自己人,胳膊肘向内不向外,死了个媳妇,再娶一个就好了。”
尤其是生不出孩子的媳妇,换个能生的媳妇更好。这句话杜云锦放在心里没说出口,因为事实太伤人。
相信在沐老爷心目中,用药吊着命的媳妇绝比不上结缟二十几年的“贤妻”,媳妇不能生,又碍着儿子的正经婚事,让他连最期盼的嫡长孙也抱不上,这样的媳妇没了也好。
婆婆虐媳,天经地义,打死了媳妇也只能说是她自个儿福薄,承受不起夫家的福气,少有人会责怪婆婆出手太重。
反之,若让婆婆向媳妇赔罪是大不孝,婆婆是长辈、媳妇是晚辈,自古以来以下犯上就是不对,长辈教训晚辈,晚辈只能虚心受教,就算打骂也得挨着、受着。
“锦儿是我自己人。”套用她的话,沐昊然低声轻笑,唇轻触她如花娇颜,细细啄吻,笑声饱含情意。
杜云锦抚着他柔细黑丝,充满柔情,“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是过得比他好,让他气妒得血气翻搅,然后再夺走他所在意的一切,让他在瞬间失去所有。”
“你要我忍一时之气好谋后计?确实,贾氏的得意是暂时的,一旦沐府的主事者是我沐昊然,到时府里说话的人就是我,我想把她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敢说一句不是。”炯然的黑眸闪过一抹凌厉。
“对,府里你最大,你要她入庙修行,她就得剃光三千烦恼丝,为大少女乃女乃茹素,念三千册佛经回向大少女乃女乃,叫她去守坟也是可以的,她喜富贵,喜荣华,咱们就让她过清贫的草根生活。”
无人服侍,无锦衣玉食,自个儿耕种、自个儿打水、自个儿缝衣纳鞋,把手磨粗了,腰腿变壮了,脸黑生斑成老妪。
“说得好,守坟,我一直觉得我娘的死一定和她有关,小时候女乃娘曾不小心提过那么一两句,后来被她听见了,女乃娘便被她以诬蔑主母之罪送出府。”
幸好毕竟是赵家人,贾氏不致下毒手,赵春常说他娘过得很好,就是想大少爷想得紧。
“所以我们忍,忍到她穷途末路,山穷水尽,大少女乃女乃不会白死,我们一起替她讨回公道。”
大少女乃女乃明明是那么好的人,聪慧又善良,偏偏被心术不正的小人给害了。
她哀痛的看着桌上那一包被搜出的害人草药,生得像是人参,长着一串黑红色浆果,小巧可爱,却全株有剧毒,因喜鹊下药时剂量用得少,否则只怕赵筱攸死得更早。
杜云锦很后悔没早日发觉赵筱攸的汤药里多加了这一味。
好友关养真未开刀前也看过中医,她陪着去看诊,一回生二回熟,老中医师也时常跟她们讲解中药的药性。
可是谁会料到这根本不是药,而是害命的毒?
她只痛恨自己见识浅,知道贾氏坏心,要对付沐昊然,却疏忽她可能会对赵筱攸下毒手,若是仔细些,也不会白害了一条人命……
第十八章继室人选(1)
迎喜终究没救回来,在找来大夫诊治后,到了半夜她忽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挨了一板子的后脑勺肿大如瓜,她抽了好一阵子便不抽了,咽下最后一口气。
杜云锦去看了她最后一面,猜想她是死于脑震荡所引起的脑水肿,若是能及时开刀抢救,说不定还能救回一命,不用白白熬死了,死前还要手尽折磨。
死刑犯也有行刑前的一口饱饭,迎喜做的是不对,也该受报应,不过一死抵命也足够了,毕竟她不算是主谋,真正的幕后主使者还逍遥法外,她死得也算冤。
至于少了一只胳臂的喜鹊和奄奄一息的采买婆子,真是粗使的奴才命贱,没丢了一条命,在杜云锦的说情下被发落到偏远的庄子。
赵筱攸死后百日,沐府除了孝,之前为了是不是和人共侍一夫而闹得不愉快的杜云锦和沐昊然也讲和了,他们彼此的心里有对方,哪有过不去的坎?
因为赵筱攸的死,反而让杜云锦看开了,她想到世事无常,要活在当下,不要因害怕而裹足不前,能有所爱之人当珍惜,爱其所爱是多么不容易,她怎么能不勇敢还拒绝被爱呢?
于是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如胶似漆的蜜里调油,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形影不离。
两人在外依旧是大少爷和小厮,主子走到哪,奴才就得跟到哪里,有时实在跟得太紧了,眉目传情一下,再加上沐大少爷不再涉足烟花之地,断袖之说不胫而走。
如今沐昊然每日回府不是回云擎居,而是到扩大了一倍有余的遗花院,院里依杜云锦的喜好种植了四季花卉果树,新辟池塘养鸭,再种上荷花莲藕,夏收莲子、莲藕,秋能采菱,宛如农家,纯朴惬意。
茶行的生意如计划稳定成长,两个人就像不问世事般悠哉,顺便一起算计面色越来越难看的贾氏,让她能用的人手越来越少,只能困于内宅之中。
也许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让人忘了世事多变,正当沐昊然想把心爱女子由小妾扶正时,许久不插手孙子房内事的老夫人突然开口了,投下一颗令人讶异万分的惊爆弹。
“我已经看好了陈知府家的嫡次女,她为人知书达礼,能诗善绣、秀外慧中又颇负美名,年方十七,我听你六表婶说对方也很中意你,这一门亲……”
“等一下,祖母是要她给孙儿当妾?”沐昊然刻意把名分说低了,因为官家千金不可能为人侍妾,尤其是嫡出,那是极伤颜面的事。
老夫人呵呵笑地轻拍他,当他在说笑,“当然是正室,不过你想再纳妾,得等她一年后无子才行。”
她也想早点抱孙,不过嫡子得生在庶子前头,免得日后嫡庶不分,徒生出许多纠葛。
沐昊文那一房也怪,庶子出生后只得一嫡女,连着几年妻子、侍妾和通房的肚皮都没动静,很听娘亲和娘子话的他非常努力耕耘,可是再怎么耕也是瘦田,种子不发芽。
而他的庶子身体也不好,生得非常瘦小,不太会说话,比他老实的爹还呆,一直不为沐老爷所喜。
“祖母,我不娶陈氏女为妻,孙儿心中已有妻子人选,请祖母成全。”先说服祖母,那么父亲点头是早晚的事。
老夫人纳闷地一讶,“是哪一家的闺女?之前怎没听你说过,你这浑小子藏得真深,快说来给祖母听听,明儿个祖母就请媒人上门说亲,你就喜孜孜地等着当新郎官吧。”
没和知府家结成亲家是有点可惜,若是孙儿看上的那户人家家世不错也无妨,结亲不结仇,两厢情愿最好。
沐昊然目光缱绻地将立于门外的女子拉进来,语气柔得能滴出水。
“孙儿说的就是她,锦儿。”
杜云锦优雅地福身见礼。
“锦儿?”老夫人向杜云锦看了过去。
老夫人身后的翠衫女子忽地一震,全身僵硬,明眸瞪得发狠,发涩的妒意几乎红了眼。
“锦儿虽是庶出,但她品性端正,为人厚道,能书善教,精商道,对孙儿的茶行生意有莫大帮助……”他不直说茶栈、茶坞便是出自她的主意,树大怕招风,没有必要他不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引起他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