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愕,意外地看着小岁那坚持的小脸,只见……那弯弯的圆月之眼,浓浓的关心,让人无法拒绝,也虚弱得,无法不想起另外一个有着同样的弯月眼儿的人。
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抬头仰望天际。
云霄的彼端,果然好遥远啊……
第5章(1)
天高云深,岂是凡人所及?况且,云霄之上是天宫,天宫之上还有九重天。
而此刻,在九重天之上,某人正无比的纳闷着。
七七从未想过,走了金禅子又有后来人。
好吧,这个“人”应该是“前人”才对,毕竟,这回对她说教的人是金禅子的师傅大人——如来佛祖。
但虽然如来和金禅子乃师徒,但就“说教学”上的探讨,就有了质的区别。
金禅子喜欢以气死人不偿命的方式说教,每每出现非吓她一跳不可还老以经文佛道之条框惹得她直跳脚,可如来佛祖就不一样了,如来喜欢拿沉默做文章,喜欢把往日眯成一线的眼睛张开,并且,带着几分的笑意,犀利地看过来。
那种感觉,仿佛是给她机会自首认罪。
可她何错之有?
想起不知月兑离病厄没有的唐三藏,心里就是莫名地放不下,偏又被如来拉住走不开,如何是好?
“观音大士,你觉得南海如何?”
突闻如来开口,她疑惑地回答:“南海?南海乃清修乐土。”
“那么,你可有前往之念……”
“观音大士!不好了观音大士!”
如来的话才起了个头,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南天门外高叫了起来。
是孙悟空!
仿佛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如来重重咳嗽了下。
“观音大士、观音大士……”
远处,孙悟空的声音断断续续着,无法听个真切。
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如来的感受了,她匆匆提起了道袍长摆就往南天门跑去。
“观音大士!”
身后,如来声音恼怒非常。
“有什么待本座回来再说吧!”
她头也不回,直往孙悟空奔去,一心只是想着念着唐三藏的身体健康,根本没有料到在尘世间等待她的,居然是如此的荒唐,一场被红色所淹没的婚宴!
奢华的城堡里头,他就那样沉默着,安然地坐在这漫天的红里头,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喜庆之极的新郎服。
她愣在门边,他呢,平静地,以难辨情绪的目光看着她。
“师傅,观音大士可给你找来了,你愿意随我们离开了吗?”
心里才疑惑着孙悟空的说法,却听他开口:“你去帮帮悟能、悟静和小岁,他们在布置会场。”
“可是师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听我的。”
“还布置什么会场!再留下去,你真的会变成驸马爷了!”
相较于悟空的激动,他实在显得太事不关己。
“出去。”
磨牙声音响起。
孙悟空分明是真的被惹火了,但到底还是顾及师徒情谊,就当她担心着孙悟空会做出什么事情时,孙悟空面无表情地踹门离开。
收回的视线,回到他的身上。
“身体好了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但如今瞧他脸色红润,实在并非中毒之像。
“圣僧……娶妻……这像话吗?”
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她懊恼地瞪着他看,说实在的,距离上一次听说他要跟妖怪成亲,于她不过才上一刻的事情,当时只觉得这亲事实在好玩,但如今呢?为何她觉得心里恼火不已,连带地,觉得热得不得了。
脑袋有点发热,于是她开始拉扯那闷死牛的领子,却见他猛地瞪过来,心里一吓。
那隐忍着恼意的目光,还真像极了印象中的金禅子。
“观音大士,如没有其他要事,请回吧。”
被那样嫌弃的目光看着,心里怪不好受的,她沉默许久,在那样的目光中徐徐开口:“参加圣僧大婚,谁说不是要事呢?”
于是,他收回目光径自回到窗边静坐,她则看着他那僵硬的背影,盘膝端坐在莲蓬仙座之上。
然后,十分纳闷。
因为在这华丽的宫殿里,女侍们正为黄昏举行的盛大婚礼忙碌着。
请想象,当忙乎得昏天黑地的女侍们,猛然看到走廊上端坐在奇怪物体上并且还悬浮半空的某人……
“鬼呀!”
尖叫,于是晕倒。
而某鬼,不,某七七在发现走廊彼端晕倒的女侍已经可以垒成小山丘后,实在麻木得无话可说了。
除了纳闷还是纳闷,尤其天色已经转暗。
“鬼呀!”
闻声,斜眼看看新被吓昏的第N+1个女侍,又瞄瞄门半掩的屋里,那个穿了一身红,戴着顶滑稽帽子的某人,此刻手里依然是捏着佛珠,唇上飞快颂唱着经文。
“如果不是动了凡心,你何故执着?为何娶妻?”
诵经的声音顿止,又起。
“身为如来座下最受疼爱的二弟子,真要放弃再度成佛的机会?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明明那个用臭屁的语调对她说自己离成佛之路不远的他还在记忆中鲜明,为何转眼间就换了个想法?执着起这尘世的情爱呢?
难道是她离开的时候,这家伙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你,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轻轻地睇过来,却并不说话。
“或者,那位漂亮的公主真叫你动了凡心?”
来的路上已经听孙悟空简单地说过事情的经过,虽然描述乏味又吞吞吐吐的,但到底让她了解到了事情的梗概——当他们师徒四人进入女儿国,就犯了女儿国的大忌——不许男人进入。于是,他们遭到了囚禁。
可夜里,他的念佛之声竟使得深夜难眠的公主被吸引了过来。
这一见面,仿佛天雷勾地火——公主猛地冲上前来瞪着他看,而他,佛珠掉落在地。
热情主动的公主,马上就问了一句:“圣僧,你嫁予我吧!”
就当孙悟空三人抱月复大笑时,他却突然开口:“依你。”
然后,事情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如此。
人间情爱孽障,原是虚幻。
她看着他饶是沉默的嘴脸,终于轻轻地下了莲蓬仙座,背贴墙,抱膝而坐。
莲香清幽。
目光望着脚边绽放的白莲,指尖伸出,轻轻地,在那白皙得仿佛透明的花瓣之上弹了弹,依稀还记着那一夜,他来到跟前,突然弯去,伸手摘取白莲一朵,然后仰望。
当时她低着头,凝视着他被白莲衬得越发清俊的脸,无法移开目光。
他说,他很快会位列仙班,要她静静地等待那天,仿佛承诺。
但这些情景画面,除了她记着还有谁心里寄存?
有点纳闷,有点不知所措。
收回手,亦收回眷恋在白莲之上的目光,背,紧紧地贴紧了墙壁,头仰望,看着那装潢奢华的穹顶,金黄色的绸缎包裹着所有,看着看着,眼睛干涩着。
突闻房里动静,脚步声接近,停在门槛的另一端。
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着那张在记忆里从不知道安静的小脸。
白皙的雪肤仿佛吹弹可破,明明该是个千年老妖——不,修佛不止千年的仙人,却不知何故长着张俊气灵秀的小脸,然,眼睛灵动闪耀,短短的睫毛黑得分明立体,衬得眼睛十分引人注意,而小小的嘴儿棱角分明,下唇福厚,下巴亦是尖细尖细地……
何故,会是如此的长相?
臂音大士,不该只是慈悲为怀的单调吗?
宗卷所画,皆是身厚脸圆眼慈悲。
偏她娇小单薄,长得男女莫辨,说话时表情活灵活现,即便是难得慈悲为怀之时,板着脸亦出落着一份他人无法模仿的明艳韵味。
眼前的,其实是只特来迷乱他的妖怪吧?
心里不止一次地反复自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