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忍痛穿好衣服,手指将那张崭新的支票握得变形,拿了这笔钱,她便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手指微抖,一大块玫瑰红染在画布上,一天的辛苦便毁了。
徐老师摇摇头,“绮罗,你最近状态实在不好。”
绮罗抱歉地低垂下头。
徐老师绕过她去看其他同学的作品,忽然像记起什么般问她:“绮罗,张以晨又没来上课,她是不想毕业了吗?”
绮罗脸色有些苍白,“我会和她说的。”
待老师走后,绮罗的手指触上那幅画,只一个污点,这幅便失去了价值,她看着指月复的那抹嫣红怔怔地发着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班长康正廉,绮罗的笑容有些苍白,“我没事,谢谢你。”
康正廉微愣,那双清眸明若秋水无波,欲语犹还休,引人无限怜惜心悸。
“如果,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寝室休息吧,我帮你请假。”他是班长,请假这种小事基本上是他说了算的。
绮罗本来还想拒绝,但是她此刻脑子里像是一团糨糊,也许一个人比较好一点,她表示感谢地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别花的余香萦绕在鼻尖,很舒服,阳光明媚,并不刺眼,只是温暖。
香家大宅已经被拍卖,除了寝室她别无去处,可是现在是白天,以晨应该在寝室补眠,绮罗很怕面对她,看到张以晨便仿佛是看到另一个自己般,那令她恐慌。
银行卡里的钱所剩不多,父亲投资失败,她失去了所有,公主般的待遇,疼爱她的父母,她全部都失去了。而此时她不得不深叹唯一的妹妹雪色在国外留学的花费简直是天价,为了担负起她们姐妹二人的学业及生活开销,她穷得连尊严都失去了。
秋叶如蝶般缱绻而下,是谁说过的?青春不挥霍也是会过去的。
所以她不会后悔,她只是疼,隐隐地,甚至连伤口都不知道在何处。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夜,也许她这一生的命运都会因那一夜而改变,万劫不复!
她经过张以晨的介绍到夜天星工作的那一晚。
她的初夜价格不菲,至少支付起了上次雪色到法国旅行的费用,可是以后怎么办?每天陪不同的男人上床?
“如果你愿意,可以考虑被一个男人包养。”张以晨吹了吹她黑色的指甲油,她的脸上绽放出娇艳的笑容,“书面语是‘情妇’,俗称‘二女乃’。”
绮罗抿了抿唇,然后问:“我需要怎么做?”
张以晨呵呵笑着,“我帮你和桑姐打个招呼好了,遇上有意的老板一拍即合就行了。”她双眸微眯,“绮罗,你真的要下海?”
绮罗微微苦笑,“我已经下海了。”
张以晨唏嘘不已,“我还以为你是大小姐任性闹着玩儿,原来竟是真的下了这个决定,之前还听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看来你们家倒真是山穷水尽了,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出来卖。”
绮罗脸上微微变色。
张以晨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被我说得不好意思,我可比你堕落,嘴上说说你也不过让我自己心里平衡一点罢了,你以后在外面遇到嚼舌根的要多了去了,心理建设可得做好啊!”
绮罗低着头,半晌才说:“我决定搬出学校出去住了。”
张以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知道,大小姐受不了再和我这样的女人朝夕相对,不过你也不用急,过不了多久自然有老板拿大房子供你。”
绮罗过了几秒钟才听懂她的意思,耳根子红透了,脸上却是如纸般的苍白。
当看到他的时候,她想也许上天对她并不算太坏。
李非平,那个买走她初夜的男人。
张以晨啧啧称奇:“如果对象是他这样的男人,我也不用打游击了。”想包养年轻女孩子的老板多了去了,但大多是有着三重下巴外加媲美孕妇的大肚子,给的钱再多也觉得实在恶心。
合约的内容很简单,李非平供她一套市区黄金地带的公寓外加一张二十万的支票,而她在大学毕业之前都属于他,很公平实惠的交易。
鲍寓很大,家具电器一应齐全,绮罗有一种抓到稻草的错觉。她念的是美术,如果爸爸还在,她大学毕业后会出国深造,然后会成为一个画家,可是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她的专业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讽刺,她不知道她可以凭借什么去支付自己和雪色昂贵的学费及生活。
李非平问她:“需要请家佣吗?”
绮罗摇摇头,“不用了,一个人比较清静。”
李非平提醒她:“我住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多,你一个人住没有关系吗?”
“是的,李先生。”绮罗浅淡微笑,“除非您认为请一个家佣会比较好。”
如果他觉得有必要请人来监视她是否对他忠诚的话。
他对女人有洁癖,从她的初夜就可以明白,那一夜除了处他没有碰她身体任何地方,是羞辱吗?如果是,她会感激他。
李非平微愣,然后也淡淡地微笑了,“这房子现在是你的了,你不用问我的意见。”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有点像清晨透过窗纱的太阳,很温暖明亮。
“怎么了?”见绮罗一直看着他,李非平不由得笑问。
绮罗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她微微低垂着头,“谢谢你。”
李非平微怔,其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在桑桑说起绮色想要找人包养的时候,他居然主动表示愿意,也许是因为她是以处子之身跟了他的女人,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有找一个情妇的打算,又也许只是因为那夜他从浴室出来,忽然莫名地感觉他的心和那个房间一样空虚……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李非平的声线依然是温和的。
温和到麻木,麻木到残忍。
绮罗似乎看懂了一点这个男人,只要她日后循规蹈矩,他一定不会亏待她,但若是她做了什么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她看着窗外晴朗无云的天际,“无论如何,您的出手相助解我于窘迫之境。”
李非平有些意外,这女子似乎并不像时下年轻的大学生那般不知进退,以为世界没了她便会崩溃,他那几十万花得的确很值。
他走到吧台前倒了两杯红酒,“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绮罗微笑着与他碰杯。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及膝长裙,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饰物,朴素至极,可是当旖旎的红色液体在她手中荡漾开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似乎盛开了层层妖娆的花朵,绚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也许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迷人。
“绮罗?果然人如其名,华丽柔靡。”
绮罗弯起眉眼笑了,“乍一听并不觉得是个好词,但总该不坏。”
华丽,有华而不实之感,柔靡,有奢靡之嫌。
李非平也笑了,眸光微闪,“你想多了。”
办理好搬出宿舍的手续,绮罗在寝室收拾着东西,她搬到学校住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因此并没有多少行李,可是就那么一包书籍,重如砖块,已经让她为难。
康正廉打来电话,“你办了离校手续?”
绮罗淡淡地“嗯”了一声。
因为她的不冷不热使得电话两头一时有些僵硬,好在康正廉似乎习惯了她的性子,所以并不介意,“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绮罗本想说没什么,但视线停驻在那一包书籍上,她实话实说:“有一包书,很重,我搬不动。”
康正廉心中雀跃,“我来帮你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