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间的对话就在王幼昕的制止下告一段落,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站了个穿着玄衣的男人,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他咋原地沉吟了下,最后才静悄悄地离开。
回到书房,金尔凡坐在椅子上沉思着,眉头轻蹙。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她很卖力地讨好他,他则因为觉得她还挺有趣的,也就由着她忙得不亦乐乎,原以为她的讨好亦有几分是想借此要他帮她父亲,却不料是他错怪了她。
真是或许自己真的太疏忽她,所以不知道因为他的态度,竟让她在背地里受了委屈。
他刚刚还特地到厨房看了看,才发现身为武定侯夫人,金家的少夫人用的饭菜却只比下人好上那么一点。
没有大鱼大肉不提,几样菜甚至看得出来不是用什么新鲜食材做的。
若不是她性子温婉,怎能忍受三餐吃那样的饭菜而没有怨言?怕是早招商他爹娘或女乃女乃告状了。
而她也真是的,不仅没有半分的怒气,还这样一声不吭地忍下来。
若是近日按他没有路经她房间听到她们主仆的对话,那她打算忍到什么时候才说?还是根本不打算跟他说了?
他、一想到这,许多她被欺负又不敢说得画面就不由得浮现脑海中,那竟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阿行,进来。”
比起不常在府里的他,他相信阿行更清楚这府里上上下下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被叫进书房,阿行有些忐忑,一进去就连忙低下头,静待主子的问话。
“最近府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什么大事。”阿行斟酌了下后谨慎地回答。
“没什么大事?”金尔凡眼神锐利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着,“没什么大事,那就是代表有小事你没说了?”
阿行听得出主子话里的怒气,忍不住将头垂得更低,却是不敢再接半句话。
“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阿行苦着脸,反覆在脑子里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直到突然想到一件事,冷汗就流了下来,“呃……小的是有些关于少夫人的小事没禀告……”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事小事可以让你随便处理了。”金尔凡冷声说着。
阿行打了个冷颤,心底叫苦不迭,因为他也是以为少夫人不受少爷的重视,所以没把那事放在心上,回报事情时自然就没有特别提起。“少爷息怒……是小的疏忽了。”
见他主动认错,金尔凡也不是严苛的人,眼神稍微回温了点,表情又恢复原先的平淡,“说吧,把有关少夫人的事说一遍,另外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当做惩罚扣了。”
“是,少爷。”能够从向来惩罚人不手软的少爷手中的刀罚月例银这样轻微的惩罚,阿行已经觉得万幸了。
谤据传闻,在军中谁要违逆了少爷下达的军令,不管出身如何,军棍军鞭都是毫不手软地打了再说。
擦了擦冷汗,阿行开始说起自己所知道的情形。
“一开始也就是几个伺候的下人说少夫人……不得少爷的喜爱……”他看主子没什么表情,也就大着胆子说下去,“后来因为少爷和少夫人分房睡,没过几天,这个谣言就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虽然老夫人对少夫人还不错,管事们也不敢真的让少夫人短少了什么,只不过会故意迟些时候才送去,有时东西了也搀了些劣等货,过阵子少夫人亲自下厨的风声也传开了,听说几次小桃去厨房里拿饭时,还会被厨房的人取笑说怎么不让少夫人自己过去煮……”
当时他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皱了眉,但既然没打算告诉少爷,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金尔凡越听脸约黑,脸上流露出些许怒气,“岂有此理,现在这府里的下人也分不清谁是主子了吗?不管我对少夫人如何,她总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可以让那些下人这样瞧不起?还有呢?那些人还做了说了哪些事?”
如果听到这里还不知道少爷是打算替少夫人出气的话,就枉费他阿行待在这府里这么多年了。
背后冷汗涔涔,阿行不敢有半点隐瞒,把所有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然后看着主子越来越铁青的脸,心中忍不住替平日就爱饶舌还自以为少夫人不受宠的那些人捏把冷汗。
因为这次不只他误会了,大概这府里所有人都误判了情势。
少爷不是对少夫人没有兴趣,而是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心意啊!
晚上,王幼昕吃完饭打算在园里逛逛散心,顺便帮助消化,走到花园前却看见一些路过的丫鬟对她指指点点,她脸上忍不住露出苦笑,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
幸好没让小桃跟来,否则她又要为她这个没用的主子又气又难过了。
这府邸经过多代的修缮保护,府中的花园即便不能说是巧夺天工,也能说上别有一番韵味。
白日可见青葱的翠绿生机,还有阵阵清幽花香,晚上一弯明月,衬着路边点起的盏盏石灯,更显清雅。
她坐到池塘边的石椅上,盯着池里悠游自在的鱼儿,心情为之一松。
突然她兴头一起,看了看左右没人,快速地从地上拔起一片细长叶子,稍稍用裙子擦了擦,便抿在唇边,悠然吹起一曲民间小调。
月光下,池塘边,百花幽香,一个穿着高雅大方的女子抿着一片翠绿,闭着眼,徜徉在自己吹奏的小调中。
金尔凡路过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有打扰她,二世靠在树后,听着悠扬轻快的小调。
他静静地看着,心中却止不住地骚动。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呢?
不奢华也不想靠着他得到什么,对不公的对待不抱怨,对那些说她闲话的小人也不生气,性子单纯,却又敢要他停下,向他宣告总有一天要他正视她的存在、把她当成他的娘子。
她……真的是越来越让他搞不懂了。
心神一松,他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枯枝,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王幼昕一惊,快速回头。
虽说这戒备森严的武定侯府里不可能有什么歹人躲在暗处,但若是被人看见她像个野丫头一样拿着叶子吹小调,那她已经够差的名声大概又会变得更糟了吧!
“是我。”金尔凡走出树边的阴影。
王幼昕诧异地站了起来,“夫君……怎么会是你……”
说着,她脸上带着无措的嫣红,手指绞着帕子,尴尬羞涩的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才好。
“不用紧张,我只是听到了声音过来看看。”看着她紧张的模样,金尔凡突然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招呼着她跟他一起坐下。
见他似乎不以为意,她这才放松一点,抬头怯怯地笑着,“是我拿着小玩意消遣了下,吵到夫君了?”
“没有,很有趣。”
“真的?”她惊讶地望着他。她还以为他会说这样不成体统,没有半分少夫人该有的样子呢!
“真的。”他随手也拔来一片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教我怎么吹这个。”
被他一反平常冷淡态度给哄晕的王幼昕连连点头,“这个很简单的,夫君如此聪明一定学了就会。”
她先接过他手中的叶子,在自己的裙上擦了擦,再轻放到唇前,“轻轻含着这里,然后吐气,就行了。”
他接过叶子,手却不小心碰到她的唇,那片湿润让他心中为之一荡,手指情难自禁地磨挲着她的唇。
王幼昕因他这样亲密的举止早就忍不住红了脸,在一旁石灯的映照下,更衬得她的肤白如玉,脸上红晕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