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燕吹笛频频摇首,难以置信地腾腾往后退了几步。
晴空扬起一掌,“我们可作证,此话并没有虚假。”
趴在桌上的藏冬也跟看点了点头。
望著他们一张张不容他否认的脸庞,燕吹笛的眼瞳剧烈地颤动看,不知打哪儿来的泪水涌上他的眼眶,令他怎么也看不清记忆中皇甫迟总是站在他们面前保护他们的身影。
他颤颤地开口,“那……他所做的这一切……”
“打一开始就是为了你与岳儿,皇后娘娘只是被你们连累的无辜牺牲者。”逮著机会的兰总管一刀就狠狠捅进他的心坎。
听完他的话,燕吹笛呆站在原地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子过去,他才总算找回了浑身流失的气力,默然地抬起脚转身走进房内。
“燕家小--”看不过眼的藏冬本想把他给揪出来面对现实。
然而兰总管却朝他摆摆手,“别理他,让他自个儿去想。”
方才还苦情悲切的老人在燕吹笛离开后,登时消失在藏冬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面带精光,嘴边还带看嘲弄笑意的堂堂钟灵宫大总管。
藏冬很想揉揉眼,“呢,阁下您变脸变得好快……”
“好说。”兰总管据傲地朝他扬扬眉,“咱家乃钟灵宫一品大总管,二十年来踩过宫廷硝烟无数,那小子想跟我斗?他还嫌太女敕了点。”
“您说的那些往事……”可信度要不要打对折啊?
“都是真的。”他可没撒谎。
藏冬开始觉得有些不忍了,“那燕家小子他……”
“那只皮猴子是罪有应得,甭管他,让他去想。”哼,国师大人这七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只在外头逍遥自在的皮猴子怎可能会知道?今日若不挫挫那只造成这一切的猴子,他哪有脸面将这只不受教的猴子送回国师大人的面前?
“好吧,总之咱们等看瞧就是了。”藏冬扳著颈项,也觉得一时半刻间,要全面动摇燕吹笛已是根深蒂固的想法,恐怕还是需要点时间。
晴空却否定了他俩打好的算盘。
“恐怕等不了。”
“为何?”因赶来此地太急,兰总管根本就不知在他离开了钟灵宫后,皇甫迟与轩辕岳发生了何事。
“因你家的国师大人就快死了。”都没人记得正事吗?
第10章(1)
这些年来,皇甫迟留在燕吹笛心中最深最是难忘的印象,是他那夜宛如杀神般无情屠三界众生,是他为了与鬼后死磕到底,在中元时节大肆残杀那些只想返回人间与家人团聚的无辜冤魂,是为达目的,皇甫迟随时都可牺牲掉他们师兄弟俩的狠劲……
可如今却突然有人将他所以为的天地翻覆了过来,再扭头告诉他,皇甫迟之所以会有日,全是为了他们师兄弟这两个罪魁祸首。
往日所有的爱恨,交织成拆不开的迷惘,令他的心在摇摇欲坠的九死一生中挣扎……燕吹笛满脑子乱哄哄的,什么条理和是非都分不出来,他紧揪著头上的发,曲著膝盖蹲坐在墙边,一下又一下地以后脑勺撞看墙面,仿佛这样就能够让自个儿清醒或是好受一些。
许多年已不再忆起的那张容颜忽地跃至他的脑海中,他想起了在某个岁月静好的午后,皇后娘娘曾把他召至凤藻宫,模著他的头对他说……
“日后,倘若你师父做了什么错事,你一定要原谅他。”
原谅他?
原来在那么多年前,娘娘她……就早已预见了今日之事了吗?
“咳咳。”
燕吹笛目光空洞地看著一脸歉意站在门边的晴空。
“虽然我也不想在此时来打扰你,不过,皇甫迟快死了。”
尖锐的啸音霎时穿过他的两耳,刺耳到令他什么都听不见,脑际一下子就被掏空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剩。
燕吹笛不可克制地颤抖著身子,“你……你说什么?”
缩躲在晴空身后的藏冬悄悄地探出头来,有些同情地报出火上加油的实情。
“你的亲亲师弟,这时可能也差不多快被别人给啃了。”光看镜中无酒那副流著口水的德行……怕是不只那颗人间圣徒的心,到时轩辕小子恐还会被他给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
燕吹笛倏地自地上跳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空不疾不徐地道来,“修罗道与新皇连手,修罗道要皇甫迟,新皇则要钟灵宫。”
“还有只修罗要吃轩辕小子的心。”藏冬继续补述。
燕吹笛有些错愕,“吃?”
藏冬两手摊了摊,“吃不著你的,当然也只能把主意打在他身上了,反正你俩中有一人是人间圣徒,碰碰运气总是行的。
燕吹笛愣头愣脑地瞪看他俩,根本就没听懂他们话意,晴空见了,一掌拍著藏冬的肩头。
“老鬼,这小子不懂,你得先告诉他什么是人间圣徒。”皇甫迟也不必保护到这种程度吧?居然什么都没说过,真佩服他竟然有法子让这两个师兄弟平平安安地一路长大成人,还没被各界的众生给吃了。
藏冬只好将燕吹笛拖过来,在他耳边叭叭咕咕地把皇甫迟多年来费心尽力的苦心全部告诉他。
听完藏冬所说后,燕吹笛眼中泛满了懊悔的眸光,这时晴空又淡谈地再道出皇甫迟极力隐瞒的另一件事。
“若我没料错的话,皇甫迟打从你一岁起就护看你了,而轩辕岳则是自小就男扮女装。”
“那又如何?”
“要在那个岁数护住你,皇甫迟就只能用修罗的心头血。”晴空不忍地长叹,“修罗血,虽是号称无法可破,但时日一久,难免也终会无效,而修罗的心头血,则是以命续法,他生你即生,他这是拿他的命护著你啊。”
深深喘了口气后,眼中都是水光的燕吹笛风风火火地冲至床边抄了一大把黄符,接著冲出来后就拖了藏冬急忙往外头跑。
藏冬一路被他拖得踉跄地倒著走,“等等,你拉看我干嘛?”
“少啰嗦,跟我来就是了!”
晴空跟在后头摇首,“这样赶去肯定是来不及的。”他还真打算跑过去或飞过去啊?只怕到时皇甫迟一身的血早就流干了。
燕吹笛听了当下脚跟一转,扯著藏冬来到书房的门扇前。
“神荼!”他一拳又一拳地重敲在紧闭的门扇上,火急火燎地大吼,“快开门,我要上钟灵宫!你听见了没有?开门!”
不一会儿,神荼气急败坏地推开门扇,正沐浴到一半的他顶著一头湿淋淋的发,鞋也来不及穿地光著脚丫子,恼怒地看著眼前这些老是找他借道的不太熟人士。
“我说你就不能挑别的时辰吗?”害他险些在浴桶里淹死。
“快帮我开门!我要上钟灵宫!”燕吹笛急吼吼地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哪管他嘴里在抱怨些什么。
神荼有些被他的气势给吓著,“这……”
“照他说的办。”身为在场法力与身份最高人士的晴空,在神荼两眼游移著迟迟拿不定主意时,淡淡地开了口。
燕吹笛揪著他的衣领,“快开门!”
“这就开、这就开……”迫于恶势力,神荼哆哆嗦嗦地将门扉一关,闭上眼便开始施法。
等不及的燕吹笛在施法完成后便是举脚一踹,不顾一切地拖著藏冬闯进钟灵宫里头,准备营救自家师父。
阵阵刺骨的冷风拂面而过,转眼间燕吹笛已出了门扉踏上钟灵宫大殿,他甫睁开眼,见著的就是被高高吊在大殿上头,一身鲜血和鞭伤无数的皇甫迟。
皇甫迟那一头醒目张扬的白发在风中幽幽飘荡,犹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狠狠扎进了燕吹笛的心房,令他心痛如绞,眼眶烧灼滚烫……他痛苦不堪地张大了嘴,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却始终都无力拼凑出完整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