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赔偿你的衣服。”乔晓翔开口,裙上刺眼的斑斑酒渍是他的罪证。“我很抱歉。”
“不用了。”那可能会花掉他整个星期的薪水。刚才的情形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自己没接牢酒杯吧?“需要我付酒钱吗?”
“不,你不需要付。”他回答,接下来小心冀翼地问:“你不喝酒了吗?”
“今晚不。”钟盼儿瞥过他以惨白纱布包扎的手指,那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她考虑地挑眉,问他:“那我下星期再来?”
“好。”他按捺住紧张,很快便回答,一颗怦动的心脏几乎提到喉头。“我会等你。”
钟盼儿勾唇,背回提包走出吧台区,近门口的接待替她安排了计程车,她踏出门口不到五秒,一道凶神恶煞般的声音立即吠来--
“她的酒钱你给我付!”汪。
“好。”
“奥地利水晶酒杯三千六,你知道意思嗯?”汪汪。
“知道。”
“你受伤几天不能上班又吓着我的客人,回休息室挑好假期变更表补回来。”汪汪汪。
“知道了。”乔晓翔站着,不再说话,以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盯着绷带不语。胡继铭望见他突然痴呆的蠢样,吠得很不过瘾,纳闷地问他身边可能比较知情的员工。“这家伙干嘛失常啦?”弄坏东西居然还敢……一脸乐陶陶?
你问我我问谁啊!驻场女经理被无辜抓来,囧着和旁边的哥儿们交换眼神,大家也是被吓到了好不好?!
放下人,胡继铭模模鼻子,一脸灰的咕哝走开。要是他知道有人还开了瓶高价酒的话,他绝对绝对会后悔就这样轻易善罢甘休。
等当事人清醒了再拷问吧。
第5章(1)
“被我说中了,嗯?”清澈酒液正要下肚,他勾着玩味的笑容略顿,朝眼前不发一语的人儿举杯,继续好心情地昂首饮下。
钟盼儿倔气地强迫自己专注在西餐盘内的干酪烤扇贝,才能忍住不去撕烂对座宽肩男人笑谵的唇。她直想找个水杯塞进他嘴中,因整个饭局下来他没有一句话是好的。
“哈哈,我不得不说你的表情取悦我了,我的未婚妻。”忘记当领导者的第一条法则了吗?心里所想的怎可以这样直接表现在脸上?
“你可以停止落井下石了,上官先生。”
钟盼儿的银叉极力维持平稳,根本食不知味,然而满腔愤慨不平却找不到话反驳他;确是她任人不善,作为董事主席实在责无旁贷。
对于奥利海运的竟标,昊天势在必得,专门顾问的资料也准备充分,一切的股价内幕、盈利概观无一不深入透析,最终拍板敲定洽购价;她放手让他们去处理,但代表的竟标组员却自以为获得可靠的内部消息,临时调低出价,结果被竞争对手以极少的差距价格标下。
这份期货交易对年终的业绩有很可观的进帐,表面上她保持风度恭贺对手,然而背后这一道气她却怎样都咽不下!
整个小组在踏入公司的第一时间便获悉已被裁撤。昊天不需要毫无远见的员工,计较蝇头小利而和亿万利润失之交臂;她并下令彻查对方有否收买下属的可能,保留法律追诉权,怕相熟的同业可能已对她公司人员的忠诚度起猜疑。
“我真找不到你投不到这次标的原因。”不论是盼儿她认知里的缘由,还是背后她未知悉的因素。
他迳自斟酒。他们的谈话涉及商业机密,钢琴手、服务生都被遣到门外,反正是自家饭店的人,他说了算。
上官耀司尝试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但她可不领情,拿走半满的酒杯;他耸耸肩,很随和地自赏自饮,和孟买无关的BombaySapphire,还能凑合着喝。
钟盼儿不说话,全力解决桌上的晚餐主菜,连甜品也打算免了,反正进饭店时记者已拍过他俩的照片,她和新闻界交情不错,对双方家长交差的照片不会太难看。她可以离开了。
她得回去收拾烂摊子,也许是翻查记绿或者跟进其它的投资机会,起码不是坐在这里继续听他废话。
“要不要我派人帮你?”
“不要。”看样子就知道他只长一张嘴,分明等着看好戏的恶劣口吻。“你不见得会那么好心。”
自跟他订立婚约以来,她得到的护荫不少,商途也渐渐平顺;但这可不代表她是那种一旦有事就躲到夫婿后面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尊严。
“真了解我呵,盼儿。”上官耀司几乎想拍手鼓励-在他身边几年,总算模熟了他在商场上的性子,不错。
“但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男人是很矛盾的。”他手轻佻地抚上烈酒瓶身的标签,滑过一行行的细字,不介意代别人提点她:“你得顺着他的毛模,撒个娇做做样子,就算他表面上还是文风不动,说不定最后他就会悄悄放弃初衷,去应你所求。”
他都当面这样教育她了,伊人到底领受到了吗?
“那你去找你的女人玩这一套吧。”她也知道上官和钟家的联姻无疑是替他以往的风流帐做背书,可是到目前为止她还不在乎。“别算我一份。”
“小东西,我真想看清楚你这话有多言不由衷。”他不改邪笑,一桌酒菜已近尾声,他们的话愈来愈接近心底。
“别用这么恶心的话喊我,这里没外人,你还是省点好。”钟盼儿撇开凌厉眼神,无关羞怯。即使双方家长谈好,子女愿娶愿嫁,但她深信不管他们再订婚几年还是培养不出什么感情,要是婚后能继续保持相敬如宾已属万幸。
“说的也是。”他受教地点头,像普通的兄妹闹脾气,最后居下风的还是哥哥。上官耀司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续道:“对了,你知道我们婚礼的详情吗?”
钟盼儿听见他的话,身体明显一僵。“我前天才收到请柬的草稿。”
压花的白色卡纸里头当然没有结婚照,只是简单地以新人署名写上邀请的字句等等,初步预计二百桌酒席,在他的饭店举行,方便收宣传之效。
仪式的日子……在两个月后。
明明早知道会发生的事,但当她从井宫辅仁手上接过柬函阅读时,心里还是一阵紧揪,想起的第一个人是……翔。
“我昨天收到。”他脸上露出一副“好不甘心,你赢啦”的可惜表情。婚礼秘书已帮他们敲定时间,总之主角只要根据时间地点上场便是。“到时穿漂亮点,我可不想演到一半笑不下去。”
“彼此彼此。”她损人的话不比他差,但盼儿无心表现,只敷衍过去。
她知道他为了他爷爷的遗产而接受婚事安排,他们除了略略可交换的商业意见之外从不投契,也并不相爱,可是为什么他始终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迄今仍一脸轻松?
隐隐察觉不妥,但她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上官耀司嘴角维持着笑弧看她,也看落地玻璃窗外最广阔的夜景。盼儿有什么好摆个小媳妇的委屈神情对着他的?她只需按着别人安排好的路走,不就是了吗!
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她搞不清楚变得奇怪的,到底是不是只有她一个。
撇除今天整日忐忑不安地等待和他约会不提,就算现在来到他夜店的私人套房里,她在他面前还是反常的。
乔晓翔这次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些,在瞧见他的刹那,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想他。
她起身紧紧搂住他,从来没有这种渴望依赖他的软弱。被太多事情烦扰,以致贪恋他能带给的安心感觉……钟盼儿自他怀里抬头,发现乔晓翔脸上神色略倦,正想开口询问,他外套的口袋震动起来。